“他怎么不去搶！”話筒被甩出去，與木架激烈碰撞。其中傳來的“嘟嘟嘟”讓男人又想起數(shù)秒前的對話。

那根本算不上對話，只是他單方面地在接受命令罷了。

厄瓦名義上是他伊涅茲·哈斯的領地，可實際上誰都知道哈斯是瓦爾西里的附屬家族。他們每年都得向瓦爾西里上交一筆不菲的保護費，作為對瓦爾西里家族庇佑的感謝。天知道當他清點謝禮時內(nèi)心有多么痛苦。

那可是一半啊！一半！分出百分之一財產(chǎn)的人都被他記了五年，最后被他找了個理由處死，更何況一半？！

他怎么不去搶！

“可惡，這群貪婪的貴族。”伊涅茲·哈斯在自己房間里又一遍一遍地罵著大貴族們。他抓耳撓腮、瘋狂跺腳，活像闖入人類世界的猴子。房間的雕像靜靜睜著無神的眼，看著猴子發(fā)瘋。

終于，似乎憤怒宣泄夠了。伊涅茲·哈斯深吸一口氣，整理好領結，重新拿起話筒。這次他撥打的是商會聯(lián)盟的號碼。所謂的商會聯(lián)盟是厄瓦除星空咖啡以外的第二項特產(chǎn)。厄瓦是以貿(mào)易為中心的城市，除了咖啡，其實還有再加工業(yè)務。這里地價便宜，又有國王陛下的減稅令，吸引了許多外來商人。而這些商人組成的聯(lián)盟就是商會。

“……我收到瓦爾西里的通知了……對……他們要求我們多給一成。”

“……沒辦法啊。聽說安都不太平，已經(jīng)準備發(fā)動戰(zhàn)爭了……”

“嗯……價格提升嗎？那樣客戶們會不滿。畢竟我們的主要來源是供給貴族們和農(nóng)場主享用……”

“……我倒有個提議。不如縮減一點成本如何？對……你看，平時我們不還給那些工人們補貼嗎？每年的伙食支出并不少……僅僅是減少一點食物他們也不會餓死的。還有獎金……畢竟時代不景氣，戰(zhàn)爭到來之后，商店街是都要停業(yè)的吧。我們必須要為經(jīng)濟的寒冬期做好準備才行……現(xiàn)在我們……是未雨綢繆……對……”

“嗯……對對……就這樣。明天的會議我會提出的……”

一天后，一張告示被貼在厄瓦的宣傳欄上。同時，被雇傭的工人與農(nóng)民們也迎來了難得的假期。難得的假期居然要花在看告示上……這也是厄瓦領主的考量嗎？

他們擠在廣場上，一肩挨著一肩。個子高的試圖踮起腳尖，個子矮的則彎下腰假裝自己是條魚。

這條告示上寫著：

【厄瓦的居民們，近日安都遭受恐怖人士襲擊。我們偉大的國王陛下猜測是多年前遺留下來的殘黨。

為剿滅那些叛逆的殘黨，陛下決定整個斯特利爾進入備戰(zhàn)狀態(tài)。作為斯特利爾的臣民，我們都應披上戰(zhàn)甲，與帝國共同進退。

因此，從今日起，厄瓦招收備用軍，只要通過測試的人都可以加入國王陛下的軍隊。從此你們無需勞作，每日都能享受陛下的恩賜。而你們付出的只是忠誠。接受報名的地點在厄瓦東城區(qū)239號，請各位于早上9時至下午5時前來報名。

另外，為了備戰(zhàn)，厄瓦的米糧將減少供給，價格也會偏偏上漲。不過請各位不用擔心，此次價格是經(jīng)過多位專家分析調(diào)控而成，并不會影響你們的日常生活。

另外，各工廠、各農(nóng)場也會做出相應調(diào)整。請等待管理人員聯(lián)系。

以上。】

人群已經(jīng)沸騰，人們七嘴八舌地表達自己不滿。畢竟告示寫的再好看，語句寫的再難懂，他們也能從幾個“戰(zhàn)爭”、“米糧”、“價格”等字眼里扣出自己以后的日子。

“這是什么啊？”

“戰(zhàn)爭又要開始了嗎？”

“價格漲多少？”

“你們要不要去報名？”

此時的厄瓦比工會節(jié)的那天還要熱鬧。平民們聽說了消息，都要跑來親眼確認是不是真的。山上勞作的人們也不約而同放下農(nóng)具，用最快速度跑進城里。得益于此，弗里德等人才能出來透口氣。

今天是不會有巡邏兵檢查了。

弗里德透過門縫聽了聽外面動靜，他們的房東已經(jīng)先行一步去往城區(qū)。弗里德轉了幾圈，說，“我去看看情況，馬上回來。”

“我也一起去。”愛麗絲站起身說道。

事情發(fā)展有如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弗里德意識到這是一場上位者布置的棋局，而他們只是隨著騎手心思動作的棋子。

他正大光明地從大門進入，都不用做任何偽裝。目前為止唯一的麻煩就是人群太亂，愛麗絲總是被沖遠。

等真正看到那份告示，弗里德已經(jīng)擠了將近兩個小時。“真是份充滿商人氣息的告示。”

“不是貴族？”愛麗絲問。

“下達命令的人充滿了貴族氣息。”

貴族是搞出事端的人，商人是轉移風險的人。

再這么下去，抓人上戰(zhàn)場的時期就要來臨。不不，在此之前飛速增長的糧價和商人屯糧更為恐怖。

不能再等了。

“不能再等了。”

弗里德差點以為自己把想法給說出了口。可他又很快發(fā)現(xiàn)那不是自己的聲音。

他轉過頭，尋找聲音的來源。在人海里找個陌生人并不容易。不過好在說話的人離他并不遠，而且對方不止說了一次。

“不能再等了。”男人不斷重復著。他穿著簡單的背帶褲和襯衣。在安都的街道，這種服飾并不算什么。可放在衣服堪堪能夠擋住身體的厄瓦，那白襯衣就格外顯眼。揮舞的臂膀不時擦過他的衣服，往上面留下印記。男人的臉還算年輕，大概也就二三十歲的樣子，臉上少有皺紋，皮膚也很干凈。雖然被曬黑了不少，可弗里德還是一眼能看出對方?jīng)]怎么做過重活。

弗里德見過他，在初來厄瓦的那天。此人在山里奔跑，邊跑邊大喊大叫。當時他們離得很遠，弗里德沒能聽清對方說的什么。

可現(xiàn)在他覺得有必要跟對方聊一聊。

于是弗里德手搭上男人肩膀，問道，“能聊一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