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倒是葬的低調(diào),華年被燒的只剩一把灰,我將簪子和他放在一起,埋到了凰女廟下。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放在那里,只是覺得要是兩人離得近,下輩子就能早一點(diǎn)遇見。
“上神,天后有請。”小婢女有點(diǎn)怕我,此刻她低著頭,恨不能縮進(jìn)地板里。
“嗯,帶路。”
我懶得管。我在天宮幾乎不出門,整日的待在宮殿,偶爾在窗邊發(fā)呆時,能聽到外面的小仙娥聊天。
在她們的嘰嘰喳喳中,我知道了天界不少事,什么鳳凰雙生,什么鳳凰相爭,什么鳳凰只能活一個。
都是關(guān)于我的,對此我表示不能理解,爭不爭的,只要我不愿,就沒人能和我爭。
小仙娥帶我走的路還挺長,每一個見到我的小神仙都得彎腰行個禮,這讓我有點(diǎn)受寵若驚。
偶爾不朝我行禮的,我就微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反正我壓根看不出來誰比我位高。
不過,也有幾個小仙在咬耳朵,我自從血脈覺醒后,法力大漲,都不需要注意就能聽見他們說話——
“太子來了?”
“對啊,今日一早就從南海過來了。”
“啊,那她真是三公主?”
“那還能有假,你光看臉不就能看出來了?”
……
在他們或直白,或淺顯的目光中,我有點(diǎn)手足無措,幸好我袖子寬大,此時就把手就縮在里面,不然我還真不知道把手往哪放。
目光看著前方,盡量避免和他們對視。
我又想起了那個順口溜,天帝三子,一為龍,并掌水。
所以他們嘴里的太子,就是我那個大哥?說起水,在麟書閣時,河祿滿身鳳凰神火,結(jié)果天降大雨給他澆滅了。
當(dāng)時華年說了句什么來著,‘無根之水,天都要幫我們。’
而且,那水在神火滅后就不在下,我抱緊雙臂,大致算了算時間,“太子這幾日,有去過人間嗎。”
“奴婢不知。”小仙娥再度抖了抖,“太子做事,奴婢不知。”
我第一次對自己產(chǎn)生了懷疑,我有這么可怕?
“我就問問,你別怕。”我寬慰她,這路是真的漫長。還不到大殿,再不到我都要被別的神仙瞧出花了。
我第一次被這么多雙眼睛注視,只能硬著頭皮加快腳步,趕緊到大殿,準(zhǔn)備辦完事就下凡找青鳥去。
這天界不待也罷。
好不容易入殿,我果然見到了那頭上長角的龍子,他身穿玄色錦袍,上繡八角紋蛇,額間銀白色紋路蜿蜒形成云霧,黑色赤金腰帶上繡著銀紋巨龍,光折射間緩緩流動。墜著的玉佩是為圓形,有我拇指大小,青綠透亮。
“三妹。”龍子正在和天帝談話,對著大門的身體在我進(jìn)來時就能看到我,一見我就喊,“過來。”
他前走幾步,拉著我到了天帝面前。
我點(diǎn)了頭,只是哥哥這個稱呼在我嘴邊饒了一圈,又被我吞下肚去。
還是不太習(xí)慣。
龍子倒是不怎么在意的樣子,繼續(xù)和天帝談話,南海那邊適逢天災(zāi),難民無數(shù)。
龍子再問天帝要不要降雨,天帝回絕,直言氣數(shù)已盡。
說著說著,天帝伸手敲打了一下龍子的腦袋,“你以為何時都能讓你感情用事?”
“是是是,兒臣知錯,兒臣那不是怕三妹出事嘛。”龍子嬉皮笑臉,絲毫不怕板下臉來的天帝。
我轉(zhuǎn)了眼四周,沒看到另一個人。照理說,我該還有個哥哥。
“她一只鳳凰,她能出事?”話是這樣說,天帝還是牽住我的手,眼中慈愛不減。“這是你大哥,你要是不想叫,也無妨。”
“嗯……大哥。”喊就喊吧,只是個哥哥罷了。
“誒,三妹,我好久沒聽你喊我,怪想念,等著,我這就給你拿個大寶貝。”龍子在自己身上四處摸了摸,最終在自己腰間玉佩里掏出了一個手鐲。
金黃色的鐲子,整體如一只鳳凰展翅,交接處有一顆紅色寶石,作為鳳凰的眼眸,它嘴里含著一枝桃木,桃木與尾巴相連。
“準(zhǔn)備生辰送你的,一時記不起你什么時候生的了。”龍子說著,想要親手給我套上。
“咳咳。”天后突然咳嗽,龍子舉著的手停在半空中。
我以為是天后不想給我,正準(zhǔn)備開口說不要,不想——
龍子將手鐲遞給天后,天后拿著,語氣有點(diǎn)歡快,“哪有你給她戴的道理。”
不是,大家都活了這么久了,可以不這么幼稚嗎?
我直覺昨日凰女將我神識屏蔽后,肯定和天后說了什么。
不然昨日她對我雖好,卻隔著一條線,現(xiàn)如今,這條線沒了,她對我也更加的隨意。
真的像把我當(dāng)女兒再疼。
“另一個哥哥呢?”我開口,三人的臉色瞬間變換,天后眼泛淚光,她心軟,想著我既然承認(rèn)了有哥哥,那肯定也承認(rèn)了有父母,天帝就是惱怒,手一揮,“別和我提他。”
到真有點(diǎn)怒其不爭的感覺。
我再去看龍子,他低了頭,拉了我的衣服,用口型暗示我,等下說。
這一次喊我來,就是為了和龍子見面,因我那一句話,天帝幾乎甩手就走,留天后和我們一起。
“他也真是的,都過去多久了。”天后嘟囔,“就會擺臉色。”
越想越氣,天后也把筷子一摔,“告訴天帝,我回鳳凰山了,阿鳳不回來,我也不回來。”
……
行,現(xiàn)在就我和龍子了,龍子安心吃飯,笑嘻嘻的看天后大步流星的走了。
“你不勸勸嗎?”我不勸是因?yàn)槲也皇欤堊釉趺炊疾粍褚幌履亍?
“習(xí)慣了,經(jīng)常這樣。”龍子咬了一口蟠桃,“二弟他之前大鬧天空,說,‘三妹都可以找魔物做伴侶!怎么我不行!母后偏心!父皇偏心!’”
龍子這段話模仿的惟妙惟肖,尖著嗓子配上他的表情,我心里直覺得好玩。
嘴上也沒忍住,笑出了聲。
“你和他情況是真的特殊,本來說只有一只鳳凰的,哪想到生出來兩個孩子,鳳凰骨一分為二,你們一人一半。”
天機(jī)閣主給天后腹中孩子算命時,見到了將來的一抹畫面——鳳凰傲骨而立,一箭刺穿妖物。
這消息不脛而走,傳著傳著,就變成了將有魔物滅世,只有天后肚中之子方可化解。
結(jié)果,天后一胎兩子,鳳凰骨斷裂,一分為二。
這下,眾人傻眼了,于是,本來的預(yù)言越走越偏,越走越偏。最后演變成了,天后二子定會自相殘殺,互相吞噬,存活的那一個,就是救世大英雄。
“你說這可笑不可笑?”
確實(shí)可笑。
“父皇生二弟的氣,他私心覺得你之所以會有心魔,全怪二弟和華年。”說著,龍子擺手,“華年為了救你血祭三城,永世不得超生,那父皇肯定不能撒他的氣啦,就只能怪二弟了。”
“不能超生?”我抓尋到那話中重點(diǎn),那他們期待的來生,豈不是只能人鬼情未了?
華年沒辦法投胎變?nèi)耍荒苋汗淼溃@怎么可以。
“笨,華年在廟里贖罪千年,就算有殺孽,也早就還清了。”
言外之意,睜只眼,閉只眼,來世還是條好漢。
“那二哥一直不回來,就是怕天帝怪罪嗎?”
“也不是,他忙著追老婆。”
“魔族公主?”
“你怎么知道?!”龍子滿臉驚訝,“你想起來了?”
等等等等,如果這樣,那月言不就是我二哥?!
“不是,我腦中沒有二哥的記憶。”也沒有你的,“魔族公主是猜的,憑直覺。”
誰曾想,這一猜還給我猜對了。
龍子聽了,頗為贊賞的看了我一眼,“這些你都不需要管,二弟追到了自然會回來的。”
“這么久過去了,父皇的氣其實(shí)也消得差不多了。”龍子支著下巴,他整個人都要隨意一些,“你要是無聊,不如陪我去南海轉(zhuǎn)轉(zhuǎn)?”
“還是算了吧。”我怕我去看了那些因?yàn)樘鞛?zāi)受難的人,一時不忍心比龍子還感情用事。
對了,“謝謝你啊。”
那天要是沒有無根水,我或許就被鳳凰神火燒成灰了。
“小事,這都是大哥該做的。”龍子喜笑顏開,挺了挺胸脯,“這么久過去了,好不容易有次機(jī)會呢,你往常可不會給我時間幫忙。”
“哈哈。”我發(fā)笑,他是真的心眼大,當(dāng)著我的面提了好多次她,不過我并不討厭,畢竟他說話很可愛,很俏皮,像多年老友,和河洛一樣,自發(fā)親熱。
誰能想到,所謂的鳳凰相爭只是謠言,一切都只是誤會。
誤會……對啊,我和他之間,也有個誤會。
“我要下凡。”
“什么?”
“我要去找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