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說這還真是夠巧的。

前腳，白晴和大魚剛告訴我林家宅37號的快遞我必須接著送下去。

后腳，葉先國就自己打電話過來了。

不過現在誰才是葉先國我都還沒搞清楚，林家宅37號分明是兩個地址，可電話卻用的是同一個。

電話被我接起來，男人粗狂而沙啞的謾罵聲就跟著出來了。

“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啊！”葉先國扯著嗓子，罵道：“都說了讓你別把包裹給對面街上的女人，你咋就不聽呢？”

我遲疑了兩秒，回了句：“我沒有啊！”

“還學會跟我扯謊了，是吧？”葉先國的聲音越來越大，“我都看見了，你又把包裹給她了，你小子是真不怕死還是咋的，說了就是不聽。”

“那不是我！”我辯解道：“我這幾天都沒去送快遞！”

葉先國愣了幾秒鐘，說：“完了！全完了！”

他這話我越聽越覺得有點耳熟，猛地想起來，我第一次把快遞交給葉青的時候，葉先國就是這么說的！

不過，葉青的爸爸叫葉先國，電話里這哥們也叫葉先國，這是怎么回事？

林家宅37號已經有兩個，現在連葉先國也有兩個，可快遞的包裹卻只有一個，收件人的電話也只有一個。

這快遞的包裹到底該給誰？

正想著，葉先國就把電話給掛了，我也沒心思追問，索性回家睡覺了。

第二天我一大早去了店里，那聾啞的哥們在幫著老謝清點快件入庫，我沒多問，自己裝了一車貨，騎著三蹦子就走了。

等回來的時候已經六點出頭，聾啞的哥們還在，見我回來了，對著我嘰嘰哇哇說了半天，我是一句沒聽懂。

不過這意思我倒是猜出來了，無非就是要我去送林家宅37號送包裹。

我算是認命了，送就送吧，只要我人沒事就行。

不過我有好幾天沒去了，心里還是有點直犯嘀咕，就在手機上打了字，拿給聾啞的小哥看，問他這幾天出啥怪事沒有？

小哥在手機上打字說：“沒啥怪事，倒是之前有個尋短見的，被我給救下了。”

我本來第一反應是要夸小哥見義勇為好青年的，但仔細一琢磨，又覺得這事有點奇怪，就問：

“什么意思？有人尋短見？”

小哥打字說：“一個女的，挺秀氣，大概是為情所困，站馬路中間等車撞。”

我看著這些字，早已經腦補出了當時的畫面，就問：“你不怕嗎？”

小哥打字問：“怕什么？”

我瞪著他，帶著幾分嚴肅，說：“你就不怕那女的不是人？”

仔細一想這事，還真是，大半夜的站在馬路中間等車撞，這哪兒是尋死啊？要說這女的沒問題，我打死也不信。

“嘿，這有啥怕的？我壓根就不信這世上有鬼！”

我張嘴就罵道：“你跟小高一樣，大半夜的還敢下車去救人，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寫！”

我這話是說出來的，小哥壓根兒挺不見，他指了指耳朵，示意我，他聽不見。

不過我也不打算把這罵人的話打給他看，就在手機里打了字，說：“后來呢？”

“好家伙，當時那卡車都要撞上去了，幸虧我反應快，硬把她給撲倒了，不然她就真不是人了。”

從小哥打的字，我就能看出來，這貨也是沒把這事放心上，還在跟我貧嘴。

他跟小高是一類人，不相信這世界上有鬼，也許正是因為這一點，他們才被老謝拉來送林家宅37號的快遞。

想想他們兩其實也挺可憐的，也許是過于善良，被人利用了也不知道。

在小哥無聲的世界里，或許整個世界都無比美好吧？

晚上六點半，我騎著三蹦子出了院，直奔林家宅37號去了。

這一路，我一直走走停停，不斷地試探車龍頭和剎車，上次那種事，我可不想再遇見。

到武寧路口時，我把車速放慢，然后給葉先國打了電話，讓他提前出來等著。

這回，葉先國出來接快遞，我認真地打量了他，穿著一身黑大衣，五官大概各有各的想法，長得簡直有點隨意，跟我差不多高矮，但看得出他至少得有五十歲了。

我跟他確認了身份，這才把包裹交給他。

他的身份證，我是看過的，說是確認身份，其實就是問一下手機尾號而已。

把包裹交給他之后，我正要準備走，他拉著我，說：“這幾天對面的女人有點活躍，你自己路上小心點，別出了事，怪我沒提醒你！”

我一下就想起八號晚上出的車禍了，問他說：“對面的女人真不是人？”

葉先國像看傻子一樣的看著我，說：“你又跟我裝傻呢？照片都給你看了，還不信？要不要我現在把她叫出來，給你瞅瞅鬼長什么樣？”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連忙說：“不用！”

但這事，我聽著總覺得不對勁，我是怕的要死，葉先國就住這兇宅對面，居然一點不害怕？

這心得多大啊？

就問他說：“你就不怕嗎？”

葉先國自信的笑了笑，說：“只有她怕我，哪兒有我怕她的道理？”

我尋思既然話匣子打開了，索性把心里的疑問都說出來，免得我天天提心吊膽的，就問：“她說你這屋發生過火災……”

話剛說一半，葉先國直接打斷我，說：“說我已經死了好些年了，是吧？”

我點了點頭。

葉先國沒好氣地接著說：“這種鬼話也就只能騙騙你，估計是想找你去給她墊背，你也知道，那些臟東西沒什么別的愛好，就喜歡拖人下水，墊背撒歡！”

這話我實在不知道怎么接，就目前來看，不管他們誰說的是真，誰說的是假，我都聽白晴的，誰也不信。

送快遞的時候也跟他們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真要出了事，我至少還有時間反應。

嘮完嗑，我騎著三蹦子準備回店里，跑空車的感覺確實不錯，速度也跟著上來了。

我又試了幾次剎車和龍頭，確認沒事之后又加快了速度。

很快，我就來到聾啞小哥救人的路口了，我忍不住朝路口看了一眼。

這一眼簡直要命，一個穿著白衣的女人正在馬路中間來回踱步。

我當時人都傻了，看了眼時間，夜里十二點整！

我是真沒想到，小哥遇到的女人，我也遇到了！

正想著，一聲尖銳的喇叭聲就強行灌入耳朵，一輛大卡車朝路口直沖而來，眼看就要將路口這女人撞飛！

我心里急得要死，這貨車司機是個傻子不成，路中間站著個女人還不減速，光鳴笛有個屁用啊！

貨車很快就要沖到近前，如果這傻子司機再不剎車，這女人就沒了！

怎么辦？

我是救還是不救？

我簡直有罵娘的沖動，這都遇見的些什么人啊！

傻子貨車司機加上一個尋短見的白衣女人，這畫面太詭異了吧？

我要是下車去救她，不就跟聾啞小哥一樣智障了？

我腦子亂成了一鍋粥，一個急剎車，踢開車門就朝女人沖去。

“死就死吧，小爺我跟你拼了！”

我一個飛身將她撲倒在路邊。

貨車呼嘯而過，卷起漫天的塵土。

我抱著她在馬路上翻滾了幾圈才勉強停下來。

胳膊，臉上，小腿火辣辣的疼。

她倒好，頭發將腦袋整個包裹起來，跟個沒事人一樣，連哼也沒哼一聲，就知道一直哭。

我急忙想將她頭發撩開，準備問問她情況。

但看著她一整個腦袋被頭發包裹住，我揚起的手又停了下來，萬一這頭發下面沒臉，我該怎么辦？

想到這里，我一把將她推開，自顧自地站了起來，撲騰著身上的灰塵。

女人在地上坐了許久，這才慢慢地起身，伸手將頭發撩撥開。

我的心也跟著提到了嗓子眼，直到看到她有臉，我才算勉強松了口氣。

女人依舊是哭哭啼啼的，說：“你干嘛要救我，干嘛要救我！”

她這一邊說，還一邊伸手打我，我這暴脾氣哪兒受得了這個委屈？

當即就吼道：“干嘛要救你？你自己心里沒點逼數嗎！你要找死，麻煩你找個人少的地方行嗎！除了我這個智障，誰看見你這樣的敢來救？”

女人嘀咕了句：“我昨天也是在這兒，也是被一個快遞小哥給救下來的……”

我聽得是氣不打一處來，這語氣，反倒是她這被救的人挺委屈？

我氣極反笑，說：“對，昨天救你那個，也是個智障，一共倆！”

女人低著眉，尷尬地笑了笑，說：“總之……謝謝你。”

我聽她說話是真的冒火，感覺她比我還委屈，比我還勉強。

看她人也沒受什么傷，我騎著三蹦子就準備走了。

我一邊騎三蹦子，一邊用手摸自己的臉，都磕破毀容了，火辣辣的疼。

這真是吃力不討好！

正想著，我的余光就看見后視鏡里，剛才被我救下的白衣女人追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