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再仔細看時，老張已經轉過身，進了店里。

也不知怎么的，看著老張的背影，我覺得挺可悲的。

這個店是老張和老謝一起開的，每次老謝找我們開會，老張都不會來，老謝的講話里也從來不會提老張，而老張也只是晚上，趁著店里沒多少人的時候才過來看看，以至于很多員工都不認識老張。

我認識老張也是件很偶然的事，他這人話不多，不像老謝那么精明，開這么個店，誰吃虧，誰賺錢，一目了然。

現在老張主動找上我，跟我說了一大堆，我現在也算是回過味來了，老張這是想反擊，只是方法拙劣了點。

如果他沒跟我說這些話，我沒有絲毫顧忌，站隊的時候肯定會站老謝一邊，但我看老張的模樣也不像是開玩笑，最重要的是我隱隱也覺得林家宅37號這個地址有點熟悉，始終有種不好的預感。

三蹦子很快帶著我到了武寧路，這一帶的住戶其實挺少的，整個街上也沒幾個人。

我照著地址一直找，愣是沒找到包裹上寫的林家宅37號，兜兜轉轉，半個小時就過去了，我索性在手機上導航，地址一輸入，我就傻眼了，武寧路上根本就沒有什么林家宅37號！

我尋思著可能是寄件人把地址給寫錯了，這也是常有的事，解決的辦法倒是也簡單，直接打電話問問就清楚了。

將快遞單拿到面前一看，我又是一愣，好家伙，這寄件人一欄居然是空白！

再往下一看，我這才松了口氣，好在收件人的手機號倒是寫了。

我照著電話撥過去，很快就接通了。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男人的沙啞聲：“喂？”

我清了清嗓子，說：“你好，你有一個包裹需要簽收，我已經到武寧路了，但是沒找到林家宅37號，麻煩你自己出來拿下？”

“地址都找不到，你送你嗎的什么快遞？”

對方罵了這么一句，砰的一聲把我電話給掛了，我咽了咽口水，直想罵人，我這客客氣氣的，你罵人可就不對了，不就是找不到地址嘛，至于罵人嗎？

氣歸氣，但包裹還是得送，干我們這一行，被人罵算是家常便飯，只要不打電話投訴，那就沒事。

正為這個地址犯愁的時候，迎面走來個老頭，穿的破破爛爛的，乍一看真有幾分乞丐樣，一張臉似笑非笑地，皺紋深得像老樹皮，他走上前，打量了我一下，而后問：“小伙子，現在幾點啦？”

我看了眼手機，說：“八點過。”

“過多少？”

我聽這話，有點不爽，八點過就是八點過，哪兒有問過多少的？

但我還是耐著性子，說：“過8分。”

“小伙子，我看你人不錯，再給我借個火唄？”

老頭摸了根煙出來，皺皺巴巴的，眼看就要斷了，往嘴里一放，看樣子是等我點煙了。

我這人脾氣也算好，掏出火機，把煙給老頭點燃，老頭也不說拿手擋一下，這讓我又對他多了幾分不滿，更可氣的是，我點煙，這老頭也不知道砸吧兩下，任憑我一直燒煙頭。

“大爺，我說您吸兩口？”我有點急了，眼看打火機已經燙手了，“你這不吸兩口，這煙怎么點得著？”

老頭像是才緩過神來，猛地吸了一口，打火機也跟著熄了。

老頭干笑了兩聲，反正我是絲毫沒看出來他不好意思。

“小伙子，這8點過8分了，你一個人沒事在這兒轉悠啥呢？”

我這會兒是根本不想跟這老頭搭話，指了指三蹦子上的包裹，他跟著點頭，也不知道是懂了還是不懂裝懂。

等老頭把煙抽完，我這才想起地址的事來，正愁找不到人問路，于是打算問問這老頭，興許他知道呢？

“我說，老大爺，你知道林家宅37號在哪個位置不？”

老頭吐出最后一口煙，干咳了兩聲，整個人沒有絲毫萎靡，反而精神了不少，將煙頭往墻根一丟，說：“小伙子，你沒事到林家宅37號去作甚？”

我撇了撇嘴，原來這老頭壓根沒懂我是送快遞的！

“送個快遞。”我不耐煩地回道。

老頭似乎聽出了我的不耐煩，半晌沒吭聲，隔了好一陣才回道：“東西就放這兒吧，你可以走了。”

我尋思難不成眼前這個人就是葉先國，也就是收件人？

這時，我手機響了起來，是個陌生號碼，我也顧不上眼前的老頭，接了電話。

一個女人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喂？”

“你好？”

“是送快遞的，是嗎？”

我習慣性地說是，女人接著問：“你之前打電話說已經到了武寧路，是嗎？”

“是的，但是我找不到林家宅37號……”

“你現在是在路中間站著呢，是吧？”女人又問。

我本來想說不是，我在馬路邊，但余光一瞟，頓時一身冷汗就下來了，我確實站在馬路中間，三蹦子也在馬路中間，可是我明明記得我是停在路邊的啊？

“喂？”電話那頭又傳來女人的聲音，讓我渾身一激靈，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說是。

“那你現在往右邊看吧，我在這兒。”

我僵硬地轉過頭，路邊確實有個女人站著，一身白衣服，正沖我招手。

我趕緊騎著三蹦子就過去了。

這女人，別說，還長得挺好看，給人一種文文靜靜，柔柔弱弱的感覺。

我讓她報了手機號，能對上，接著就是卸貨，一氣呵成，轉身就想走，沒曾想這女的把我給叫住了。

“小哥哥，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搬過去一下？”

我看了看這包裹，百十來斤，眼前這女的拎不走，倒也正常，于是從三蹦子上跳下來，起手將包裹扛上肩，這女的在面前帶路。

說實話，我對這地址挺好奇的，能讓送我這送快遞的人找不到，這還是頭一回。

但結果讓我大跌眼鏡，林家宅37號就在馬路邊上，甚至還立著個牌子，清清楚楚地寫著，也不知道是我瞎，還是我瞎？

等到了林家宅37號門口，這女的說：“謝謝你，就放這里吧。”

我本來想說，我給你送家里吧，這放小區門口，你也搬不動啊，咱也不是什么壞人，也不會想著上樓喝杯水，更別說啥別的事了。

可話到嘴邊，我只“嗯”了一聲。

放下包裹，我就往三蹦子那里走，這女的又把我叫住了，“小哥哥？”

我回過頭，看著她，尋思她大概又得找我幫忙了，可她卻說：“我看你人挺好的，是不是最近沒休息好，所以精神也不太好？”

這話聽得我一頭霧水，我休息得挺好的啊？

難道她是擔心我身體，所以沒讓我搬上樓？

“我身體挺好的，精神更好啊，你怎么這么問？”

她狐疑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馬路，說：“那你剛才在馬路中間，一個人嘀嘀咕咕地說啥呢？”

我轉頭看了眼馬路，頓時出了一后背的冷汗，說話也變得磕磕巴巴，“啥，啥一個人嘀嘀咕咕？我剛才一直跟個抽煙的老大爺聊天呢？”

“哪兒有什么老大爺，我怎么沒瞧見？”這女的楞了一下，又看了眼馬路中間，接著說：“我又沒近視，而且我看了你老半天，一個人嘀嘀咕咕的，還拿個打火機玩，我也沒瞅見你抽煙啊？”

我這冷汗一下就出來了，直愣愣地看著馬路，的確沒人，再左右一看，鬼影子都沒看見一個。

這老大爺人呢？

我正準備再問問這女的，興許真是她眼花了也說不定，可這一回頭，我頓時就懵了，這女的什么時候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