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從七年前就意識到一件事。

總有一天，他會殺人！

余光。

男。

漢族。

長得帥。

父母雙忙。

籍貫徽州市。

前世不修，生在徽州；

十三四歲，往外一丟！

這是徽州自古以來就流傳的俗語。

徽州七山二水一田，養不起人，自古就有十分豐富的丟娃經驗。

過于窮苦的人家，要么女孩出生時，丟到富商大戶的門前；要么十三四歲，男孩到了“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年紀，也會丟出去自生自滅，催生出名動全國的徽商團體。

自從余父余母發現兒子患上了肺癌，當場就把家里值錢的東西卷走變賣，跑到隔壁浙省打工，這一走就是七年，渺無音訊。

好像世界上就沒有這兩個人一般。

當父母是不需要考試的，這一點，余光理解得尤為透徹。

余光沒有哭，也沒有鬧，只是轉身走到了市里最高的百貨大樓。

巧的是，也有一位穿著西裝的男人做生意失敗，也在這個時間點，來到了百貨大廈。

見到余光與他同行，西裝客笑了，從容脫下了自己的布萊奧尼，對余光說：

“我的西裝太新了，他不該穿在這里。”

西裝客將嶄新的西裝披在了余光身上，他低下頭，假裝驚呼：

“我的鞋帶散了。”

隨后，縱身一躍，飛過天空。

余光驚叫了一聲，想拉住西裝客，卻只見到他的身影加速下墜，直直墜到了馬路。

無聲的血，流淌在冰冷的瀝青上。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

當親眼見到西裝客凄慘的死狀，余光忽然發現自己壓根沒有自殺的勇氣。

…………

“有人跳樓自殺了！”

這句話引來了無數圍觀群眾，他們拿著手機，說著笑著。

穿著一身破舊西裝的余光行色匆匆，冷冷地看了一眼這些喜食人血饅頭的同類，便趕往了醫院。

這一天，是余光的十九歲生日，也是他定期體檢的日子。

從被父母拋棄，到遇見西裝客，再到前往杭城搏命賺取醫藥費，已經過去了七年。

這七年來，余光每天都做好了死亡的準備，他曾在一本老書中看見過一句話：

“生要能盡歡，死要能無憾！”

細細品味后，余光極為喜歡，甚至還把這句話寫在了病床前。

可是，七年啊！

能活夠七年的肺癌患者，百不存一。

因此，當余光再次像往常一般，穿著西裝客送給他的西裝，進醫院檢查身體時，醫生給了他一個建議——

“吃頓好的”。

醫院外的天空，像一塊巨大的鉛，沉沉地壓著。

頃刻間，電閃雷鳴，黃豆大的雨點從天而降，不多時，公路變作了澤國。

雨躁城更靜。

嘈雜的雨聲，將五十米外的廝殺聲，掩蓋得一干二凈。

余光離開醫院，默然彳亍于暴雨之間，不知不覺中，向著廝殺的方向邁進。

這時，一片飛舞的落葉打到了余光的臉上。

余光笑了笑，隨后嚎啕大哭！

成年人的崩潰，往往只在一瞬間！

余光也不顧地面泥濘，整個人跌坐在地，雙手緊緊地捂住了臉，發出了嗚咽的聲音：

“我不抽煙不喝酒好事做盡，卻只能活到十九歲！”

余光的低語漸似嘶吼。

“我想活！”

“我不想死！”

良久，余光佝僂著身軀，艱難地想要站起來。

就在此時，異變陡生！

在余光的視線中，一團黑影從天而降，在重力加速度的加持下，下墜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余光立刻反應了過來！

又有人跳樓！

驚駭著，余光本能地后退了半步。

咚！

巨大的聲響，令躲在屋檐內的麻雀紛紛震飛，四散而逃！

余光嚇得渾身都凝固了起來，眼睜睜地看著跳樓者在他面前四分五裂。

巨大的沖擊力使得墜樓者身上穿著的牛仔褲都崩裂了，裂成了一條一條的布塊，像是拖把上纏繞著的布條，整個人活脫脫墜成了一個血肉拖把。

而這個像是拖把一般的男人，他即便是死得透透的，依舊目眥盡裂，死死地怒視著余光。

死不瞑目！

按理來說，余光應當害怕。

而事實上，余光應對自殺者的經驗非常豐富，獰笑道：

“正好我也快死了，你身上要還是有錢的話，借我一點使使，死后你就是我的兄弟了，保證比強哥承諾的兄弟還鐵！”

生要能盡歡，盡歡是要花錢；死要能無憾，無憾也是要花錢的。

在醫院呆了這么多年，余光見過很多因病返貧的家庭，親身體會了——

“世界上只有一種病，那就是窮病”。

何況，在醫院搬了那么多年尸體，余光并不相信鬼的存在。

在他看來，哪怕是一條底褲，一張廁紙，都有它的用處，所以即便是一具或許有悲慘經歷的尸體，余光也要趁熱，呸，是趁著沒警察來的時候，發揮這具尸體的余熱……

說著，余光就熟練地帶上手套，開始摸尸。

由于摔得太慘，這男人的臉早已血肉模糊，除了禿頂，余光找不到男人的任何特征。

不過，余光對自殺者的長相，也漠不關心。

關心錢就夠了！

只要錢給的夠多，病魔會來的更晚些，有首歌怎么唱來著“2002年的第一場雪，只要給錢就能來得更晚些……”

余光上下其手，首先摸到了一沓濕漉漉的人民幣，帶血沒有關系，曬干后存進銀行也是一樣的。

銀行是不能拒收RMB的。

真·血賺！

余光驚喜地發現死者還戴著一塊勞力士手表，即便是基礎款的勞力士，也是三萬起步的價格。

這年頭有錢人都枯燥到要自殺了么？

余光毫不猶豫地伸出手，試圖將勞力士從禿頂男人的手中扯下，但就在余光接觸到那塊勞力士的瞬間，一行灰霧般的文字突然間浮現在他的視野。

【檢測到夢魘承載物：勞力士手表】

【開始傳送進入，開始與夢魘世界同化】

【正在檢測適格者資格】

【超凡能級低于序列八，人物侵蝕度低于10%，非女性，符合資格……】

【十秒后墜入夢魘世界，十，九，八，七，六……】

面對前所未有的危機，余光緊咬牙根，心里只死死記著病床前那仿佛印刻在DNA中的十個字：

生要能盡歡，死要能無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