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會之后那么京城鬧得沸沸揚揚的不過就兩件事,一是七皇子年逾十四任江南道都督,原江南道大小官員因貪污各種銀兩款項被斬殺三十余人,抄家七八人,江南道鹽商十有八九被抄沒家財,短短三個多月,五公主出嫁前,國庫收銀達(dá)到嘉武帝登基來最高,據(jù)說杜懷恩自己一人家中抄沒家財就是整個大魏一年多的稅收。怪道都說富江南富江南。另一件是柳彥環(huán)居然在大出風(fēng)頭之后拒絕了杜太傅與國子監(jiān)的邀學(xué),就留在四門學(xué)中了。
“姑娘,過幾日五公主大婚,李家未向咱們家下帖子,倒是唐司家那里唐老夫人下了帖子邀咱們老夫人帶著孫女兒們?nèi)悅€熱鬧。”書畫邊給楊文婉梳頭邊說“是楊嬤嬤讓奴婢告訴您的,楊嬤嬤她去廚房給姑娘端菜去了。”
“嗯,我這院中除了灑掃的小丫頭只剩你與楊嬤嬤得用了,今日你讓甲大過來一趟,讓他將之前甲三那里買來的兩個丫頭送過來,邊用邊調(diào)教著吧。”楊文婉梳洗得當(dāng)后緊著吃了飯去請安。
請安時宋氏倒是又說了一遍唐老夫人邀約的事,楊文婉未說什么,倒是楊文婧微皺了皺眉頭“婉姐兒近來中了暑氣,五公主大婚那日又是欽天監(jiān)算出的大好日子,若是過了人家客人暑氣就不好了。婉姐兒留在家中吧,我是她嫡親長姐,也留在照顧她。”
楊文婉還以為這幾個月里頭楊文婧都沒給自己好臉色,這時候也不會管自己的。哎,這嫡親姐妹就是嫡親姐妹。
“婉姐兒隨我來書房,其余人散了吧。”楊老國公這三個多月里頭一次都未曾與楊文婉單獨多說過什么,眾人正說著楊文婉中了暑氣的事,楊老國公進(jìn)了屋叫走了楊文婉。
進(jìn)了嵐玉軒書房楊文婉才發(fā)現(xiàn),甲三居然回來了。
“文石仲那邊兒有信兒了?”楊文婉當(dāng)初走的時候說得清楚,若是查出文石仲與臨關(guān)城或是遼東有聯(lián)系再由甲三回來回報。
“是,回姑娘話,咱們的人這三個多月輪流分了三個隊,晝夜不睡地跟著文石仲,七殿下那里在審過了文石仲后也多少用了些刑罰,從七殿下那里出來這文石仲就閉門不出在家養(yǎng)傷了。直到五日前,這江南道官員貶得貶殺的殺,位置空缺的多,商戶也多有折損,文石仲似乎是著急了,派了人向臨關(guān)送信。”說著甲大拿出一封信“送信的人說他不認(rèn)識文石仲,只是腳行的一名伙計,屬下就自作主張謄抄了一份信后派人與腳行伙計一道出發(fā)。只知道這信是送往臨關(guān)城一家名叫天水居的酒樓,找一個名叫吳小七的伙計,把信交給他。到時在入臨關(guān)城前由咱們的人裝扮成腳行伙計去送信,另一伙人跟著信看看到底送給了誰。”
“臨關(guān)?”楊老國公瞇了瞇眼“婉姐兒,你用多少銀子鋪多少暗路子,祖父管不著,可與臨關(guān)城有關(guān)的事,祖父必須管。”
“祖父用得著管么?您就安生的等著皇帝發(fā)難,到時長姐二姐已嫁,長兄與二哥您再安排下退路,咱們楊家其他人慷慨赴死不就能對得起楊家?guī)资烙⒚髁嗣础!睏钗耐穸ǘǖ乜粗鴹钍乐摇白娓福敢鉃榱艘粋€昏聵君主豁上性命與楊家,可我要活著。”
“楊文婉,生是楊家人,死是楊家魂,楊家組訓(xùn)唯有忠君二字。君要臣死,臣就必須死。”楊世忠奪回楊文婉手中看過的信。
“江南道崩,七皇子入主,驅(qū)仲以江南外,請歸。”楊文婉笑著問甲大“剩幾個人了?”
“一人。”甲大面色漲紅。
“女人?”楊文婉輕蔑地瞥了甲大一眼。
“是。”
“自己匯報給祖父吧。”楊文婉回身朝甲三伸出手“拿來吧。”
“回主子的話,四姑娘早在江南時要的那些人讓屬下全部都送進(jìn)了江南杜府。”甲大臉紅了紅頓了頓“四姑娘說讓咱們的人入杜府,摸清杜懷恩的兒孫,到時選個最低調(diào)不起眼的,眾人都不知曉的跟著。”
“杜府活下來了幾人?”楊文婉接過甲三手中的信卻一眼瞥見了七皇子的字跡。
“回姑娘,咱們的人與七殿下的人見著面了,七殿下便將杜府剩下人的動機去向都寫在信中了,讓屬下回來轉(zhuǎn)交。”甲三單獨抽出七皇子的信。
“甲大,說說剩的那個姑娘是怎么成功潛伏的?”楊文婉順手拆開了七皇子的來信。
“是杜懷恩庶出兒子的嫡出。杜懷恩這個庶出子是他最寵愛的舞姬生的,這舞姬不知是用了什么樣的法子,竟是容貌不老。已是四十幾歲的人了,依然體態(tài)輕盈面貌紅潤,這才能在杜懷恩這里幾十年盛寵不衰。只是子嗣不豐,只在十幾歲上頭初跟著杜懷恩時生了一子。這個庶子并不十分得寵,只是這庶子所出的嫡子,文韜武略都有涉獵。不過杜家人既不讓他入學(xué)堂,也不讓他多在人前露面,這才使得外頭人都不知道杜府有個這樣驚才絕艷的少爺。咱們的那個暗侍偽裝成婢女混入了杜府,只是在那個少爺日日不得意,郁悶難解時表達(dá)了傾慕之意,就被那少爺收了房。”甲大面色微紅“后來杜府出事,杜懷恩不知用什么在七皇子面前換的,換這個少爺活著。而這位少爺臨走之前不帶父親不帶母親,偏帶著自己的這個婢女。這位少爺如今改姓林,名林奎。依舊在杭州府住著,住在了一個多年前就掛在林奎名下的園子。咱們的人和七殿下的人都已經(jīng)進(jìn)去搜查一番了,沒發(fā)現(xiàn)什么。”
“難怪七殿下要放他,杜懷恩手中有著與大皇子及皇后金錢來往的賬簿。杜懷恩拿著賬簿換了他杜家一條血脈。也不虧。”楊文婉最后這句不虧也不知說的是誰。
“你到底要做什么。”楊世忠越聽越鐵青著臉色。
“我要楊家光明正大地活在陽光下,憑什么他皇帝說要殺就殺,說要剮就剮?除了幾個姐姐和兩個哥哥,我們其余孫子孫女在您眼中就是可以舍棄的么?奻奻是在京城出生長大的,您怎么狠得下這個心!您不爭,我爭!”楊文婉怒目圓睜,年紀(jì)又撐不起這氣勢,看著讓人莫名覺得好笑。
“別折騰這些沒用的,皇上又沒說要楊家死,只是如今越來越苛待楊家罷了。小小年紀(jì)不要想太多。”楊世忠不知怎的,又想起來什么“之前甲三就給你了,甲大你可以支配,我就不給你了。以后你讓他們?nèi)プ龅氖挛乙膊粫^問。只是這銀錢也好人事也好,再多我也幫不了你了。”楊世忠捏出七皇子的幾封信“只是你與七皇子,要避嫌。”
“我一個六歲毛丫頭,避得什么嫌?”楊文婉渾不在意。
“就避這個。”楊世忠指了指信最后的落款單字一個昕。
“陳昕?我倒是頭一回知道七皇子叫這名字呢?”楊文婉笑了笑不當(dāng)意。
“大皇子名曌,因是皇上第一個活過十歲未夭折的孩子,特取了個日月當(dāng)空的名字。”楊世忠又回過神來“記得避嫌。”
楊文婉行了一禮后又問道甲三“沈彰那里也好梁川那里也罷,都沒有當(dāng)年慫恿梁家去遼東那人的消息?”
“沒有。梁爺如今正在江南境內(nèi)四處尋找當(dāng)年梁府的人,已經(jīng)放出風(fēng)聲梁府翻案,要重建梁府,讓過去被遣散的伺候過的老人兒都回蘇州府。只是暫時尚無消息。”甲大這時才從懷中取出兩封信。“赤鳶姑娘在蘇州府的貴音坊已然是辦起來了,只是赤鳶姑娘想全都改用清妓,只唱曲兒跳舞。梁爺代您答應(yīng)了。”
“不能是全部,一部分做清妓,一部分還是要做妓。最好能有那種從小就教她們伺候男人的。”楊文婉頓了頓自己也實在沒有那樣厚的臉皮再說下去。
“這一封也是七皇子的信,只是七殿下要求屬下必須交由姑娘您親自看。”甲三匯報了這三個多月的進(jìn)展后靜靜背手站在楊文婉的正屋里頭。
楊文婉一目十行地看完七皇子的信后,讓書畫給燒了。
“甲大你回江南繼續(xù)盯著杜懷恩的那個孫子,看看他身邊有沒有突然出現(xiàn)年紀(jì)比較大的人。杜懷恩一定與遼東有瓜葛,他死了,可他的錢還沒死完。我若是他背后的人,他死了這條線換個主子就是了。他杜懷恩缺錢,杜懷恩的孫子也不可能不缺錢。就算他孫子不動心,讓咱們的人逼著他動心。”楊文婉又說“甲三你派人去臨關(guān)城內(nèi)跟咱們的人匯合,之后去父親那里點個卯,說清事情的來龍去脈,問問他有沒有人有印象十幾年前江南去了臨關(guān)一個大棉花商,姓梁。”
“不過姑娘,咱們始終沒查到江南和京城這邊兒的暗線。”甲三皺了皺眉。
“人家那都是十幾二十年的局,能讓你三四個月破了?如今能找到這樣多的破綻漏洞也只是對方過了十幾年的順?biāo)烊兆哟笠饬硕选K詣?wù)必要謹(jǐn)慎小心,咱們自己千萬不能露了馬腳,知道么。”楊文婉揮了揮手讓甲三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