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哥，木哥！”于年人還沒有出現，聲音已經傳到屋里了。

于心木正在看電視，沒有覺得什么驚訝的，也就沒有回應。這兩天已經很消沉了，難得長這么大有一個完整的假期，以前還小的的時候，就各種童工試用期。雖然掙得不多，但是也能有點自由分配的經濟，只是后來一不小心就被劃分到平時的生活費用里去了。

“木哥！小姑他們回來了！”于年推開門就扯了一嗓子。

“噢！”于心木風輕云淡的起身，然后緩緩的走出自己家。

一輛白色的奇瑞轎車剛從上面掉頭下來，停在于家四兄弟的家門前。車子還沒有熄火，可以清晰的聞到汽油燃燒的氣味，雖然難聞，對這個山村來說倒也稀奇。

一身名牌加持的女人率先下了車。頭發是故意燙的方便面卷，看起來特別符合當下的富貴姿態。鞋子倒是普普通通的拖鞋，可能是由于坐車太累換了吧。副駕駛車門剛開，就下來了一個男人，看起來特別的高大，一看就知道不屬于于家的人，可他又跟于家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因為隨后跟著女人下車的另一個女人懷里抱著的孩子，就是剛從副駕駛下來男人的兒子。

“樂樂，海洋！”于存高已經在一旁等了一會兒，手里的煙隨便就扔到了旁邊。

“二哥！”

“二哥！”于存樂跟汪海洋笑著大了一個招呼。

“二哥！”程錦繡下車后趕緊打了一個招呼。

“叫二舅！”于存樂這才拉著汪始君的手向大家介紹。

“小姑娘，小姑父！”于心木他們已經簇擁在一旁。

“嗯，小木，小禾，于年，于天，你們都來了，趕緊幫忙把東西往回拿。”于存了手一揮，看向后備箱。

“老板，車停哪！？”司機小李一直在車里，下面人太多。

“就當路邊吧！沒車上下！”于存高隨便招呼了一下，就跟汪海洋相跟著去了家里。

“沒事，就放路邊！”汪海洋還是隨性，怎么簡單怎么來。

畢竟這條路平時從來沒有過這么高級的轎車行駛，只有自行車和摩托車之類的。

“樂樂，晚上住哪？”程錦繡還是咨詢一下。

“三嫂，那就住你那，暖和！”

“行！”

“媽！”

“媽！”

“爸！”

“爸！”

“三叔，三嬸！”于心木他們隨便應付了一下。

于存旺沒有說話，隨便拿了一個東西就回自己家了。程錦繡倒是跟著一起拿東西。于心木倒像個領導者，安排這一群小弟把東西全部先放到了于年家里。

“你們飯吃了？”程錦繡害怕這兩個兒子太懶忘了吃飯。

“哥給下的掛面！”于心禾趕緊回答。

“噢，我們不在，你們一天飯要吃好。”

“嗯！”

“走，下去看看娘！”程錦繡喊了一聲坐在一旁的于存旺。

所有人都擠進了小叔家，里面全是人。

“哎呀，樂樂回來了！”奶奶正在爐子旁烤火。

“娘！”于存樂趕緊親切的喊了一聲。

“這是外婆，叫外婆！”于存樂拉著汪始君趕緊讓他禮貌對待。

汪始君沒有說話，雖然已經三歲多了，可還是有點怕生。

“君君今年長了！長高了！”奶奶特別開心，臉上全是笑容。

“娘！”

“娘！”于存旺跟程錦繡來到了屋里，打個招呼。

“回來了，你們都回來了！”

“今天跟樂樂一起回來的！”

“那你們還攆到一塊兒去了！”奶奶還是挺開心的，一家人其樂融融。

“我們早上過去找他們的，一起回來了。”程錦繡連忙說一下。

“我們本來打算走的，三哥打電話說今天也回來，我就說一塊兒，所以耽誤到現在，剛好還省了路費，哈哈！”于存了把具體情況說了一下。

“還好天沒黑！”程錦繡知道于存樂說話的目的，也就闡述一下。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奶奶也不管不問，最重要的是一家人團聚。

“大哥呢！？”于存樂問了一聲旁邊的于存高。

“今年不回來了！”于存高早就得到消息了。

“于陽，于萊，于雪他們也不回來了？”奶奶有點想念自己的孫兒孫女們了。

“那肯定去大哥那邊了了！”于存樂分析了一下。

“存重呢？”

“到林山信用社去了。”小嬸回了一句，她不愛說話，一直笑著。

“存錢去了？”于存樂趕緊打趣道。

“他取錢去了，回來給你們賭博！”小嬸也只能玩笑的化解一下。

“唉，我輸給你們點就行了，不用取！”汪海洋在一邊的凳子上手里抱著一個水杯。

“我給先燒點黃酒（醪糟，農村自己做的）”

“不餓，一會兒吃飯！”

“來點吧！”于存樂看了一眼旁邊的司機小李。

“我隨便！”小李可不能喧賓奪主，自己只是一個開車的。

“那我燒點，二哥喝點？三哥，三嫂？”

“我來給你幫忙！”程錦繡趕緊跟著小嬸一起。

“不用了三嫂，你剛回來，歇一下！”小嬸知道這不是假客氣，可也不算真誠。

“沒事！”程錦繡還是去一塊了。

“君君，走去玩！”于年這時候拉著小朋友要去玩。

“兩個小的呢？”程錦繡問了一句。

“睡得，剛睡著。你們就回來了，晚上又得鬧！”小嬸也是苦不堪言啊。

“那就是！”

于心木下來打了一個招呼，看了一下所有人就回去了。這里沒有自己的空間，像是一個陌生人，更像一個異類。

“哥！媽叫你下去！”于心禾上來跑了一趟。

“干啥？”于心木一只腳直接搭在爐子上，一副玩世不恭的姿態。

“不知道！”

老媽就想讓他下去轉轉，不能太孤僻。

“干啥？”于心木來到廚房。

“揉點粉，一會兒烙餅！”母親一說于心木就知道是做什么。

“好！”于心木知道需要揉多少，也知道軟硬程度。

“你干啥？”

“晚上在我屋吃！”母親倒是熱心腸。

“不用了，就在我這，我稀飯都準備熬了！”

“沒事，在我那！”母親還要爭取一下。

“你們剛回來，歇一下，今晚就在我這，一會兒調涼菜讓二嫂幫個忙就行！”小嬸都知道二媽的涼菜手藝不錯。

“那行！那就不揉了，晚上的時候再揉！”母親吩咐了一下。

“好！”于心木說完就回去了，一個人思考這個世界，一個人面對這個世界，手機也不在手里，信號也不在服務區。

跟一個人失聯了，就是一種對世界的絕望。可相的成本又太高，就算是隨便打個電話，發個短信，可日積月累的事件加成，變成了一層沉重的東西。可怕的不是這一切的負累，而是年紀尚小的能力不及。

“哥，吃飯了！”于心禾又一次回來叫他，這已經是兩個多小時以后的時間了。

“小木，現在上高中了，就是不一樣了，我們這些沒文化的人都不想見，一個人在屋里！”于心木剛坐在桌子旁邊開始吃飯，重要人物已經吃完，在一旁烤火。

“哪有，哪有，也不敢！”于心木聽到這話就不舒服，可也知道那是玩笑。

很多言不由衷的話都是通過玩笑方式的言語闡露于心的。

“小木念書念的好，都高中了，你看我們院子，有誰念書上過高中？”于存高在一旁剔著牙。

“好啥好？連縣中都沒有考上！”于存旺發話了。

那時候于心木要去上高中就不同意，說念書一點用都沒有，還不努力，那就別念了。還是母親跟他吵了幾天才同意了于心木去東村念，雖然不是最好的縣中，可也是不錯的中學。

“……”于心木沒有說話了，有點自愧不如。

“年紀小，還是多念點書，有用！”汪海洋有點看不下去了，說句公道話。

“一年花那么多錢，就考了那么點分！”于存旺還是有點紛紛不平。

母親用手拐了一下父親，意思是這不是這個場合說得話，也是不該說得話。父親好像根本不聽勸告。

“都是你慣的，一天天就知道玩，念書，念哪里去了！”于存旺還是有點情緒的。

“你有錢么，你不讓念，讓干啥！”于存重已經回來了。

“………”于存旺笑了笑，尷尬的很，心里也說不出的苦楚。

“念書一年能花多錢？”于存樂也是不知民間疾苦。

“兩個人一萬多！”于存旺說的時候可自豪了。

母親比誰都清楚，一年學費兩個人才一千多一點，生活費于心木一個月300，于心禾還是初中水平，現在。

“………”母親沒有說啥，給他留著面子呢，就是很鄙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那還真花了不少！”于存樂還以為是真的。

母親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沒胃口了。于心木吃飯很快，隨便就行，剛好今天聽到的言語很刺耳，吃完碗里的一點飯就去廚房了。拿了兩塊煎餅就回家里了。

“像個啥？說幾句還跑了？”于存樂半天沒見于心木出現。

“哈哈，我們小時候，有口吃的就不錯了，還跑？拿棍子攆都攆不走，現在是有吃有喝了，都開始有想法了！”于存高倒是趕緊岔開話題說一堆以前。

“我們小時候，連鞋子都沒有，還跑！”于存樂也回憶起小時候，其樂融融。

于心木回到家里，開始和面。下午的時候母親吩咐的。

于心木自己也覺得很奇怪，每個學期的第一學期成績特別好，第二個學期成績就差的很，大概跟過年的氛圍有關系吧。

“你爸說啥，不要往心里去，他就是那么個人，又不會說話！”于心木有點委屈，默默的揉著面團，母親回來看看。

“我知道！”于心木心里的堅強和倔強有時候還真是讓這樣的事鍛煉出來的。

“一會兒把豆子泡著！”母親又吩咐了一下。

“嗯！”于心木知道怎么操作，要干嘛。

“木哥！我媽讓我給你再拿一塊煎餅！”于橙這時候拿著碗上來了。

“你啥時候回來的！”

“我跟我爸一塊兒回來的。”

“噢，你去玩去了啊！我都吃過了，行了！”

“我媽說，你吃了一點就回來了，怕你沒吃飽！”

“行！你到房子里，看電視！”有爐子的房間還是暖和。

“行！”于橙正是小巧玲瓏的年紀，十分可愛。

洪葉剛吃完飯，陪母親收拾碗筷，父親還沒回來。

“老洪呢？怎么還不回來？”

“你爸，說是談事情！”母親可是越來越喜歡這個小家伙了，長大了。

“唉，行吧，理解萬歲！”

“最近這幾年你爸倒是挺忙的，沒什么時間陪我們。唉…”母親倒是這樣的想法。

“沒事，他還是我爸啊，忙或者不忙都是，又不會變！”洪葉也明白自己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父母給予的，所以很感激，也很知足。

“你真的懂事了，以前還整天吵鬧著帶你出去玩！”

“那也是應該的啊，我是你閨女啊！不能嗎？”

“你可真是我們的克星！”母親很開心。

“嘿嘿！”

“小葉子，來給換一個臺！”奶奶在客廳喊了一句。

“好的，來了，奶奶！”洪葉用抹布擦了擦手。

“戲曲頻道！”新的環境，新的電視，老人家有點不敢操作。

“好了，奶奶你們慢慢看，我給你們倒點水，一會兒喝點！”洪葉開始往保溫杯里加點熱水，放在一旁。

“行，行！”奶奶和爺爺滿臉都是笑容。

于心木和好面，泡好豆子后就回到爐火旺盛的房間里，這個季節還是需要這樣的一攤火，給人溫暖，給一個家庭溫暖。

“就知道看電視，念書就是那個爛樣子！”于存旺回來了，下面打撲克沒輪上他一肚子火。

“走走走，三叔回來了！”于年趕緊拉著于天回家去。

于心禾隨手關了點事，坐在一旁。于心木沒有動，只是坐著的姿勢稍微規矩了一點。尊重畢竟是他們以為的姿態表現嘛，他也做做樣子。

“小禾，今年書念的咋樣？”于存旺拿了一個凳子坐在爐子旁。

“還行！”于心禾唯唯諾諾的說著。

“倒杯水，放點茶葉！”父親是吩咐于心禾的，于心木起身了。

“念書好好念，一天多看書寫字，不要光看電視。”

“噢！”

“現在錢不好掙，念不進去了，就出去打工！”父親看了一眼于心木放在一旁的水杯。

“就你今年考的那點分數，還要繼續念，我都不知道你念個什么勁！”父親沖對面的于心木就是一頓。

“……”于心木啥話也沒說，自從上了高中，發現跟他們交流就有了障礙，以前是懦弱的屈服，現在有了自己的想法后。覺得他們說話很不稱職。

“既然讓你念，你就好好念，錢一年花那么多，不要糟蹋了！”

“一天在學校花錢都省著點，現在掙錢多不容易。不該花的就不要花！”

“念書，就念書，還要買個手機！每個月不用交話費啊？”于心木那時候要買手機，父親就不同意。

“也不知道你們念書的成績在哪里？”父親輕輕喝了一口水。

于存旺今年下半年一直在西安，周轉了一點錢開了一個麻將館。掙錢倒是掙了點，就是架不住自己輸，所以這次回來過年還是在他小妹那拿了一萬塊錢不然回來都困難。

于心木有點坐不住了，直接起身出了房間，來到外面。感覺，有時候溫暖不一定讓人愜意，倒是這冷冽讓人比較舒服，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