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余漫在果然再沒有在畫室見過周灣，而本來應該由負責的班級全部被瓜分了！

學畫不是三兩天就能行的事情，也沒辦法跟文化課一樣簡單的按年級劃分，所以，這畫室基本上是同一年招的為一批，第一個第三個進行考核，只考色彩、速寫、構圖，然后再劃分，底子好的直接進入前一年的班級，不行的往后退，跟新來的一起再練基本功，不上不下的就單組一個班，循環往復，直到畫室教不了了亦或是不學了。

換言之，他們一個月招一批學生。

可能是余漫才來，任務輕，只有當時那一批學生讓她負責，當然，也不排除是人特別多的緣故，不過后來被周灣翹走了一半，現在居然都還回來了！而周灣手上其他的學生也都被別的老師并了。

余漫還沒反應過來，學生就已經自發搬著小板凳進門了，直到這會兒，她才真的覺得周灣不會再出現在這里了。

說不上來是不是松了口氣，她應該松口氣的，不是么？周灣跟她不對付，還知道她是誰，周灣走了，她該松口氣的，可余漫看著一屋子小朋友，卻是不可避免的想起來了她跟周灣第一次進畫室的時候。

算了，不出意外的話，可能這輩子都沒機會見面了，也挺好的。余漫吐了口氣，反手帶上了門，對一屋子還在混最基礎的基礎課的小朋友說：“我們有新同學了，但是，之前說的小考還是有的……”

又新招了一波學生，最直觀的感受就是：錢老師給余漫漲了工資，還加了獎金？反正預支的工資是都不作數了的，相當于平白無故發了筆橫財，余漫正想著要不要去把新出來的那款256色油彩馬克筆買回來，措不及防又見到了個人。

“鄭小姐。”來人斯文有禮，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鏡，卻遮不住眼下的青色。

余漫停住了，一聲不吭等著下文。

許世嘉也不介意，什么都還沒說呢，就先拉開了車門，示意請余漫上車。

車窗的單向玻璃落在余漫眼里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見，更別說人了，打開的車門也只夠余漫借著路燈看清一點兒同側座椅靠背的漆皮和毛絨絨的腳墊。

本來應該問一句什么的，但是看著一片漆黑的另一邊，余漫鬼使神差般把話咽下去了。

總不能是許世嘉找她，而且，且不說許世嘉不會有什么事情需要找她，單就那么點兒接觸而言，就算真的是，許世嘉也不會開著孟家的車堂而皇之的找她，畢竟她還是覺得許世嘉應該暫時供不起勞斯萊斯這么貴的車。

一步兩步，三步，余漫一鼓作氣上了車，愣住了。

沒人……

而再回頭，許世嘉已經回了駕駛座，車子赫然已經在前行了。

余漫這時候才問出口：“這是要去哪兒？”

“很快就能到的。”

“……誰要見我？”余漫不覺得許世嘉會提別人做事，但是，他這模棱兩可的回答莫名讓人不太安心，她還是問了一句。

許世嘉從后視鏡里看了眼她，說：“當然是先生。”

余漫：“……”

“之前不是根本不理我？現在想起來還有我這么個人了？”余漫聽著對方理所當然的口氣，實在是不太樂意，一時沒忍住，說。

不知道許世嘉是不是也想起來了前不久余漫電話微信call到他時他是怎么回應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當即就閉嘴了，只顧專心開車。

余漫抱怨出來了也就氣順了一半，見許世嘉裝死，也沒怎么樣，安安靜靜坐在后座，扭頭看著外面的車水馬龍和滿目霓虹，也在裝死了。

說是很快就能到，顯然是唬人的，因為實在是太久了，余漫感覺這會兒功夫她都能趕半本速寫了。

車子終于停下來了，余漫如蒙大赦，探頭看了眼，又愣住了。

是公寓，是之前住的那個公寓。

余漫轉頭看了眼許世嘉，后者已經停好車了，正轉過來給余漫開門。

余漫：“……”

“這是什么意思？”余漫慢吞吞下了車，眼看許世嘉又要溜，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說。

平時根本聯系不上，她都搬走了，又叫她？而且，這又是什么意思？就算是這關系還沒斷，也犯不著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吧？這是什么鬼毛病？以為她是什么？小姐出臺也得先出錢吧？

“那我送您上去？”許世嘉不明所以，試探著問。

余漫：“……”

“孟北人呢？在上面？”余漫深吸一口氣，暗暗告誡自己不要為難拿工資上班的打工人，要將心比心，要……要個屁！

“他要見我，我還得上他的門？”這是什么道理？

許世嘉額頭緩緩浸出細密的汗，有心開脫卻無從說起，有些事也不能說，可現在的確是這么個情況，關鍵是，現在面前這位，他不好得罪，也不太能得罪。

“先生他不太方便，您上去就知道了，真的！”

“……有多不方便？病得不能動了還是殘的斷了腿？”余漫滿心煩躁，嘴上半分客氣都沒有，冷冷嘲道。

這下許世嘉額頭的汗是真的要往下滾了，臉上也白了一下，嚴肅的說：“鄭小姐，您不能這么說，您——”

“那我要怎么說？謝主隆恩？還是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余漫毫不客氣的翻了個白眼，“我只是欠了錢而已，更何況，嚴格來說，這錢并不用還，畢竟從某種程度上講也算是應得的。”畢竟那是也算是另類嫖資。

許世嘉被噎得無話可說了，梗著脖子跟余漫對站著，過了會兒，他才緩緩道：“鄭小姐，你先放開我……”

聞言，余漫低頭看了眼，自己的確還扯著人袖子不讓動呢，連忙松了手。

“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情？”余漫擰著眉，說不上來哪里不滿意，卻是實打實的不高興，再次問道。

許世嘉悻悻抬頭看了眼樓上的燈火，還沒等到他給出個合理的理由，余漫就已經不耐煩了，她直接說：“到底什么事？不說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