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激烈戰斗而變得坑坑洼洼的昏暗大殿之中，藍色的熒光與淡金色的光分別撐開一小片區域，雙方焦灼著碰撞。

巨大的裂紋密布在大殿的地面與墻壁之上，如同發生過地震一樣。

在一股澎湃的沖擊波以源之靈為中心擴散開后，阿莫與燕南再次被逼退。

“咳。”

阿莫隨手將嘴角的猩紅抹去，晃了晃有些昏脹的腦袋。

源之靈攻擊主要以精神和物理傷害為主，面對肉體強度和精神強度都超乎尋常的他效用不大，之前的戰斗中也一直是他幫助燕南抵御傷害。

依仗燕南配合，打消耗戰，雙方雖然勝負難料，但他至少能保證全身而退。

奈何，他卻有著必須速戰速決的理由。

下意識間，阿莫的右掌攥住手心，左手緩緩移到自己的胸口的側肋處，凝重的面色稍緩，似乎依然能夠感受到這兩處殘留的溫澤。

終究是，做不到這么一走了之。

“燕南，那把劍里有沒有殺傷力大的絕招?”

心緒浮動間，阿莫依然時刻不忘警惕源之靈的攻擊，遂又向燕南問道。

燕南閉目沉凝片刻，道：“有一招可以讓源之靈短暫失去戰斗力。”

“但是……”

嗖！破空聲傳來。

阿莫幾乎于瞬息間來到燕南身前，一刀前斬。

錚！一道斬痕劃過半空。

平滑的切面出現在巨石上，巨石自中間分裂成兩段，他稍收刀刃道：“拜托了，無論如何。”

“明白了，給我點時間。”燕南早已對阿莫深信不疑，再加上此時戰況激烈，自然不疑有他，當即照做。

燕南將手中握持的長劍微微向前伸，其上的淡金色光暈漸漸變得熾烈，他有規律地深長呼吸，無形的氣勢在他身上醞釀。

一股烈陽般的氣息擴散開，一定程度上驅散了阿莫身體周圍的陰冷。

一道潔白的身影向阿莫快速逼近，他眼眸微睜，手中的黑獠牙幾乎于剎那間轉化為黑亮的顏色，他手臂上撩，一刀前斬。

錚。

一道斬痕劃過半空，淡藍色的血液隨之噴灑，黑獠牙的鋒利源之靈已經見識過，直接放棄了抵擋。

她面色一痛，在微不可察的猶豫之后，乳白色的光芒在她的眉心處閃耀，光芒刺入阿莫的雙眼。

轟！

剎那間，阿莫腦海中似有一道驚雷炸響，他的思緒亂成一團漿糊。

緊隨著，腦子中傳來緊密的刺痛感，仿佛被扎入了密密麻麻的尖針，尖針在扎入之后，又開始延伸出更為細密的尖針，繼續突刺入他的大腦，循環往復。

血水從阿莫的七竅中滲出，無力感洶涌而來，他單膝跪地。

阿莫的意識虛虛幻幻，飄忽如同煙霧，難以收束、控制不住地發散，眼皮也仿佛灌了鉛般，變得沉重。

此時，他才意識到，源之靈之前留手了！

【戰斗天使受到來自源之靈·夜清的技能瞳·苦痛攻擊，原始攻擊傷害為321點(精神)。】

【因戰斗天使精神防御力減免，傷害-136。】

【因BUFF“轉化”效果，傷害額外-3】

【戰斗天使最終受到的傷害為182點。】

【警告：戰斗天使正處于精神混亂狀態，原始效果持續30秒，因戰斗天使異常狀態抗性減免，持續時間變為18秒。】

【警告：戰斗天使短時間承受精神傷害過多，即將昏迷。】

Lv.5級世界水準的大boss全力攻擊，一擊之下，阿莫的生命值被清了三分之一，被疊加了兩種負面狀態。

“你給我老實點。”

源之靈落到阿莫身邊，聲音冷厲道。

一襲潔白輕紗如微風般自阿莫面前拂過，她在邁步間隱晦地收回欲伸向阿莫的、散發著淡綠色光暈的手，面懷怨念。

啪啪，耳邊踹來輕緩的邁步聲，阿莫感覺他的意識縹緲，仿若溺水之人，無法反抗地墜向河流中的漩渦，有力無處使，絕望而無助。

他的身軀漸漸沒入水中，令人窒息的黑暗在眼前緩緩收攏。

“保持冷靜。”記憶中的片段順其自然地應勢而出，普渡的話語再次繚繞在阿莫的耳側。

阿莫克制著自己，盡量不要慌亂，他勉強調動一點點刺激集結成束，點向眼前漸漸向內收攏的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一道亮光升起，他的腦海中的混濁為之一清。

呃啊！空氣震蕩，構成詭異的咆哮聲。

正邁步向燕南的源之靈眼眸微睜：怎么可能……

之前可是她的最強攻擊，從沒有人擋的下。

已經由不得她思考，下一刻，冰藍色的光影將她籠罩。

整個大殿被冰藍色所充斥，一個無比巨大的玄龜虛影憑空具現，它迎空咆哮，裹帶著冰屑的氣流自它身上繚繞，空氣變得無比粘稠，源之靈的動作被壓制。

阿莫晃蕩著腦袋緩緩起身，他面色冷厲看向源之靈，依照心中靈光一閃的想法，調動法力值流向玄龜虛影。

呼呼。

玄龜虛影身上的冰之氣息化作寒風，呼嘯而起。

冰晶自阿莫的腳下生成，仿佛要凍結一切的寒冰以他為中心快速向四周蔓延，大殿的地面在數息間被包括在冰層中，深寒的冷意隨之而生，在大殿當中彌漫。

呼~裹帶著稀碎冰晶的冷風吹過被凍結的源之靈，透過多棱形冰晶其中一個平整的晶面，源之靈愕然的面容清晰可見。

阿莫緩緩伸出右手，一只只悅動的藍色精靈乖巧地趴在他的手上，他的腦海當中涌現記憶的傳承片段。

在虛空當中，原本有一個資源無比富饒的星球。

在那里，土地肥沃，奇花異果遍地，孕育著無盡生靈，其中就有早期的玄龜一族，它們是那個星球的霸主之一，世代在那個星球上繁衍生息。

在上一時代末期，那個星球被卷入所謂兩個霸主勢力的戰場，一個有著不可估量威力的禁咒從天而降，整個星球化作冰原，生靈近滅。

玄龜身軀巨大，行動遲緩，不善捕食，在那幾乎化為蠻荒的星球，漸瀕滅絕。

然而，玄龜一族卻迎來了未曾預料的生機，那是來自未知生靈的恩賜，它們是冰藍色的精靈。

在玄龜一族即將滅絕之時，冰之精靈以自身為犧牲品，融入玄龜一族的體內，賦予其新的生命。

玄龜一族將這段記憶融入血脈，世代傳承，并以法力值蘊養冰之精靈，與之搭成共生。

經過千百年的演化，漸漸有了如今的玄龜一族。

也正因為如此，玄龜一族有著超乎想象的冰之精靈親和力。

或者說，冰元素親和力。

以霸王色霸氣催動生靈氣息，再以法力值召取冰之精靈的幫助，阿莫得以釋放出眼前覆蓋整個大殿的冰之魔法。

這是他靈光一閃而來的設想，他成功了，再次展現了非凡的創造力。

呃啊！

玄龜虛影緩緩化作光碎飄升而起，光碎漸漸虛幻，化為無形。

下意識間，阿莫輕撫手中冰藍色的小東西，當然，眼前的一切只是在他特定視角之下，正常情況下它們是不可見的。

元素無形，存在于萬物之間。

冰元素感受到阿莫的觸摸，在他指間用力掙脫，紛紛遠去。

冰元素，會主動蹭人，卻不喜人觸碰，小傲嬌，也有點女王范。

說來它們當年主動幫助玄龜一族當真是不易，也不知道其他元素是什么樣的…顧及到眼前身處戰場，阿莫很快收起心頭不斷涌現的心思，輕拍自己的胸口，以恢復血量。

啪。

一道裂縫自封印源之靈的冰晶上崩裂出，冰晶高頻地顫動，冰屑紛紛撒落，一道道裂縫接連浮現。

阿莫沒有阻止，現在攻擊，不過是加快源之靈破開冰層的時間罷了。

他轉頭看向站在平整地面上的燕南，曙光之劍已化作耀眼的金色光源，昭昭如初陽，將大殿照亮。

一股氣浪以燕南為中心向四周蕩開，燕南的鎧甲啪啪作響，裙甲在原地上升的氣流中起伏。

待氣機醞釀到極致，燕南豁然自原地消失，氣浪嘭的一聲蕩開，他向源之靈沖殺而去，速度之快，以致于他的身后帶出一道光影。

啪。

一只有著幽藍色利爪的纖纖玉手破開冰層，試圖阻擋燕南的沖刺。

咔嚓。

利爪頃刻間盡斷，噠噠噠灑撒落于地。

炙熱的光輝將冰層融化，一道金色的斬痕殘留在半空中，將源之靈貫穿。

光痕緩緩消逝，燕南持劍出現在源之靈身后，身軀立正。

啪。

源之靈斷為兩截的身軀傾倒在地，一道猙獰的傷口出現在她的胸口處，其間密布著燒灼的痕跡，仍在滋滋地冒著腐蝕性白氣。

血液自她的傷口中流淌而出，匯集于她身下的水洼，水洼緩緩變了顏色，源之靈的衣著漸濕。

源之靈陡然將手探向站在遠處的阿莫，目光中帶著依戀與不舍。

阿莫微微一愣，隨即快步來到源之靈面前，右手將她伸出的手托起，左手放在上面捂緊，語氣溫和道：“是你嗎？散華？”

“是我，能在死前在見你一次，真的太好了。”清脆動聽的聲音傳出，圣女的臉上展露笑容。

“散華，你解放了。”阿莫由心綻放出喜悅的笑容。

這個世界的事情，也算了卻了。

“不，我并不高興，解放源之靈就是我的心愿，她創造了我們，你怎么殺了她呢？”圣女卻輕輕撇過頭，長發遮蓋住半邊面容，孤自責怪了幾句。

轉而，她又癡癡地笑道：“但知道你做這些都是為了我，也就沒什么了。”

隱蔽地，淡藍色的血液混合著冰水，緩緩蔓延至阿莫的腳下。

“刃牙，你能再抱抱我嗎？”圣女突然說道，眼眸中閃著光。

氣氛短暫間凝滯。

阿莫眸子瞇起，他眉心處的光點微閃，隨之臉上帶起戒備，松開了緊攥“圣女”的雙手。

“你怎么了？刃牙，難道你連我臨死前的心愿都不滿足嗎？”

“圣女”臉上帶著凄苦與哀傷，斷成兩截的身軀似乎還欲在濕冷地面上艱難爬動。

配合她現在的悲慘模樣，恐怕沒有人會忍心拒絕，受過她恩惠阿莫更不會。

如果阿莫沒有察覺到異常的話。

阿莫站起身，欲向后撤離，然而他身軀剛動，就發現數道淡藍色水流構成的鎖鏈已將他的雙腳緊緊束縛。

“呵呵呵……”

“圣女”詭異地笑著，身軀漸漸變得虛幻，消失在阿莫的眼前。

“發現了嗎？”虛無縹緲的空靈嗓音自大殿之上傳來。

阿莫下意識抬頭望去。

身著一襲白色長裙，毫發無傷的源之靈自高空緩緩而落，再次漂浮于大殿中心。

她孤自向身后的虛空坐去，淡藍色的水流憑空而生，在她身后構筑出座椅的模樣。

她如玉的雙腿交疊而起，襯托之下，白凈的長裙都顯得不再那么潔白。

源之靈的臂彎靠在座椅上，單手撐起溫潤的下巴，慵懶地調笑道：“刃牙，你剛才對奴家好生溫柔，奴家真恨不得把你揉到骨子里去。”

阿莫陰沉著一張臉，卻并未盲目地沖鋒向前。

他瞥了一眼遠處干站在原地，以曙光劍勉強支撐身體的燕南，心頭泛起沉重感。

他們這邊幾乎手段盡施，到頭來，卻只換得源之靈幾乎毫發無傷的結果。

不得不說，這真地令人泄氣又絕望。

他盡量使自己保持冷靜，以神靈感知探查源之靈的身體屬性，隨之心緒稍緩。

源之靈的法力值恢復，已經只剩原來的一層水準，連維持無限治愈的能力都不再具有，她眼下恐怕只是故作從容。

勝負，尚未可知。

可時間，卻只剩下七分鐘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