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努力追求生命中渴望的目標

周裕明（Allen Joe）

約翰·里特很早就計劃將所有關于李小龍生活、武術、藝術以及哲學的第一手資料和內容集結成“李小龍圖書館”叢書系列，現在，他終于做到了！當約翰·里特邀請我為其中的這一本書作序時，我暗自思忖，應該從何說起呢？

對于這樣一個我認識了30多年、每每想起便從內心深處涌上無數情感和溫暖的人，要如何才能清晰講述他呢？對于這樣一個無論是在我還是我的妻子安妮（Annie）生命中都無比熟悉，甚至更像我們家人的男人，我要如何才能表述清楚呢？直到現在，我的錢包里還放著一張李小龍的照片，即使他逝世至今已經數十年，我依然保存著這張照片。今天，能有機會來說說我的摯友李小龍，哪怕僅是只言片語，我也深感榮幸。

就讓我以自己經常被問到的一個問題來開始吧：第一次遇見李小龍是怎么個情形？那是1962年，在西雅圖，我和全家正在參觀當年的世界博覽會。嚴鏡海（James Lee）是我從小玩到大的朋友之一（當時他與李小龍也還沒有任何交集），他從他弟弟那里聽說有個叫李小龍的武術家，剛健勇猛，還擅長跳恰恰舞。嚴鏡海讓我參觀后順路去會會這個人，看看他究竟是何方神圣。當時的我，是第一次聽說李小龍的名字，很是驚訝了一番。

有人告訴我，李小龍當時正在西雅圖一家叫作露比·周（Ruby-Chow）的中式餐館打工，于是我就找到這家餐館，點了一杯蘇格蘭威士忌，等著他給我送來。過了一小會兒，我看到一個衣著得體的年輕男子——他看起來很自信的樣子，甚至可以說非常自信。我想，這應該就是李小龍沒錯了。一番自我介紹之后，李小龍讓我示范一些我在加州學的功夫。我做了幾個三線拳（Three-line Fist）中的動作，李小龍稱贊說：“周先生，太精彩了！”然后他讓我試著對他出拳，就在我的拳頭將出未出的瞬間，他就已經抓住了我的手臂，并且把我重重地向前拉了過去（后來我知道他用的那個手法叫“擸手”），當時我感覺就好像被鞭子抽到了一般。毫無疑問，這就是我們美妙友情的開篇。

李小龍高超的功夫和技巧給我留下了相當深刻的印象，回家后，我就立刻將這些告訴了嚴鏡海。隨后，嚴鏡海便邀請李小龍到奧克蘭做客（當時我和嚴鏡海都住在奧克蘭）。我到現在還留有李小龍來到奧克蘭第一次見到嚴鏡海的照片。后來，李小龍又來到我家，當時，我們搬開了所有的桌子、椅子——不是要練功夫，而是要李小龍來表演恰??！他在把握時間和節奏感方面頗為出色。這樣來往過幾次之后，李小龍于1964年直接搬到了奧克蘭。受嚴鏡海的邀請，李小龍就住在他家里，當時嚴鏡海的妻子剛過世不久，李小龍的新婚妻子琳達就幫忙照顧嚴的兩個小孩。

那時候，嚴鏡海、我，還有一個奧克蘭的弟子兼好友李鴻新（George Lee），正通過舉重來鍛煉力量和肌肉。在見到李小龍之前，我還參加過健美比賽，跟隨埃德·雅力克（Ed Yarrick，著名健身教練）和其他在當時的健身健美界極負盛名的教練學習——如史蒂夫·里弗斯（Steve Reeves）、杰克·拉蘭內（Jack Lalanne）、克蘭西·羅斯（Clancy Ross）、杰克·德林格爾（Jack Delinger）、羅埃·希利根（Roy Hilligan）等。李小龍剛到奧克蘭的時候，相對來說還比較瘦。當他看到我們——三個中國男子的身材之后，我相信應該就是那時候，李小龍的好勝心驅使著他開始健身鍛煉。我教了李小龍一些起步階段的舉重練習方法，他馬上不知疲倦地投入訓練。結果，想必大家通過他的電影都已經看到了，毫無疑問，他是成功的！

李小龍和琳達的第一個孩子李國豪（Brandon Lee），就是在奧克蘭出生的。就在琳達懷國豪的期間，發生了一件著名的爭議，當時一位武術家看不慣李小龍在美國教授非中國的弟子，于是向他發出挑戰，李小龍接受并贏得了挑戰。盡管如此，李小龍卻對挑戰中自己的表現并不滿意（這就是典型的李小龍精神，在已達到較高專業水準的狀態下仍想追求進步）。在這之后，李小龍告訴我，這場挑戰中他在打敗對手上“花的時間太長了”。如果這算種下了一顆種子，那么成熟開花的時候，就是李小龍的武道藝術——截拳道！正是在這次挑戰之后，李小龍開始注重從體能和精神上同時改進自己，并鉆研了許多關于運動力學以及和格斗相關的科學知識，渴望找到一種更有效、科學的武術體系來征服對手。也是在這次挑戰中，李小龍發現了自己體能上的弱點，亦由此開始努力進行體能強化訓練。

不久之后，李小龍搬到了洛杉磯，但他仍然時不時地回奧克蘭看我們，有時候，還會帶著他洛杉磯的弟子黃錦銘（Ted Wong）或丹·伊魯山度（Dan Inosanto）。而嚴鏡海、李鴻新和我也會時不時地去洛杉磯回訪，比如參加他或他夫人的生日宴會，我們自稱為“四個火槍手”（李小龍、嚴鏡海、李鴻新和我）的重聚。我還記得有一次，正好是李小龍在拍《青蜂俠》（The Green Hornet），我們不得不睡在李小龍養的那只大丹狗鮑勃的附近。還有一次，過去的時候恰逢李小龍和琳達的女兒李香凝（Shannon Lee）出生。那時候，李小龍正瘋狂地進行負重練習，他的身形看上去令人驚嘆。也正是在那次拜訪中，李小龍把我拉到一邊，對我說了他那著名的“明確目標”，之后，他還把這個人生目標寫在紙上來激勵自己。

（注：李小龍曾自信地在一張便箋上寫道：“我的明確目標是，成為擁有全美最高薪酬的超級東方巨星。從1970年開始，我將會贏得世界性聲譽。到1980年，我將會擁有1000萬美元的財富，那時候我和家人將過上愉快、和諧、寧靜、幸福的生活?！保?/p>

許多人都說李小龍是個領先于時代的人物。但是，他又始終能夠掌握好這個領先的“度”，使得他并不會成為一個古怪的、不為人理解的人，或者與整個時代格格不入的人。在我看來，應該是說他將自我與周遭的大環境協調得如此完美，以至于看上去剛好領先于時代。他總是衣著得體，關心身邊的人和事情。他還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的專注和意志，使得他在那么短暫的生命中達到了一定高度。

我在奧克蘭開了家小店，有一次，李小龍在我的店里待了整整8個小時，就為了給他的夫人琳達一個生日驚喜。在這期間，我記得他在隨手拈來的一張肉類包裝紙上，畫了一些精彩的功夫草圖。但最后，他把這些紙都扔了。現在的我，真后悔當初沒有把它們從垃圾桶里撿回來。我想，那對于我來說，肯定是無價之寶。當然，有這種想法，并不是為了參加現在如火如荼的李小龍紀念品的展覽或拍賣，而是為了紀念和銘記那天自己與李小龍一起共度的美好時光。

李小龍曾經告訴我，有朝一日，他會贏得世界性的聲譽，他的名字將為千家萬戶所知曉，就像“可口可樂”一樣，現在這成為了事實！當我周游全球的時候，無論是在北美，還是歐洲或者亞洲的任何一個地方，人們都知道李小龍。能夠被全世界的人們認識，那該是多么大的成就和影響力！包括中國，我相信，如果在中國任何一個城市——比如上海，對當地人提到李小龍的名字，他們的眼睛也一定會為之一亮。

這時候，我才發現，要回憶起以前跟李小龍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是如此輕而易舉的事情。這就是李小龍！令人無法忘懷，每次想到他，仿佛時間都會停住。他是如此的富于靈氣并具有精神力量，每當我情緒低落時，他總有辦法幫我重新點燃激情，讓我感覺更好。他可能在上一秒還一本正經，下一秒就已經古靈精怪地開起玩笑來。每次到我家，他總要向我的妻子展示他那結實而平整的腹部，活像搓衣板一樣。幽默和滑稽如他，每次不讓我們笑到腸子打結絕不會離開。盡管我在這里跟大家分享的故事是如此有限，但我真心地希望你們能夠從中感受到李小龍的魅力，以及我們對于成為他的朋友的那種榮幸和激動。

此外，我真誠地感謝約翰·里特先生，他完成了如此龐大的一項工作，即整理編輯了李小龍的這些武學圖書。在這之中，他犧牲了很多，僅僅就是為了給我們展現真實的、多才多藝的李小龍——思想家、哲學家、武術家、藝術家，一個實現了自我的人！李小龍是多面的、多元的。是約翰·里特讓我們有機會去親近和了解其中的每一面。在很多方面，約翰自小就受到李小龍的影響，因此才有決心和毅力來從事這樣一份浩瀚的工作，很多時候，約翰·里特的執著，總能讓我想起李小龍。

同樣，我還要感謝李小龍的夫人琳達。當李小龍和琳達剛結婚的時候，她還只是個二十歲出頭、并不懂得下廚房的女孩。當他們剛來奧克蘭的時候，還是我教了她一些李小龍喜歡的中國菜肴的烹飪方法。隨著她的慢慢成長，她成了我見過的最偉大的女人。就連李小龍也認為，他的成功應該歸功于琳達。正是得益于琳達的努力和堅持，才有了“振藩截拳道”——一個全部由執著于保留和永存李小龍哲藝的親傳弟子們所組成的機構。我相信，李小龍若能看到琳達的努力和奉獻，一定會很欣慰。

李小龍去世的時候，他的女兒香凝只有幾歲大。但是，隨著與振藩截拳道組織越來越多的接觸，每每聽到李小龍的弟子、朋友們的回憶，她對自己的父親也了解得越來越多。如果李小龍能夠看到李香凝個人和事業上的成功，他一定會很感動，驕傲地將她擁入懷中，輕撫她的頭并告訴她，她永遠都是他的小寶貝。

最后，我希望每一位讀者都能夠通過閱讀這本書，激勵自己去努力追求生命中所渴望的那些目標。因為這本書中折射的就是這樣一個突破生命中重重阻礙，最終憑借對自己的信心而獲得成功的現實人物，因此，或許你也能夠從中獲得成功的靈感。即使是現在，我仍然能夠感受到李小龍的存在，感受到他對我的激勵。當我舉重的時候（現在的我還堅持每周鍛煉兩三次），我總是告訴自己“再進一步”，然后為了自己多做一個，再為了李小龍多做一個。從來沒有失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