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寧王妃送走袁城上朝，思考了一下道，“小如，吩咐趙媽媽，等下我去看看那位姑娘。”

“是不是不太好？這也太抬舉她了。”小如遲疑道，“按理說應該是她來拜見王妃才對。”

“人家是客人嘛，又受傷了，”寧王妃意味深長道，“她不來拜見，我就去見見她。”

小如一時拿不定主子的意思，不好接口。

“放心吧，我有分寸，”寧王妃接著道，“你說，我要是去了，那邊會怎么想？怎么做？”

“我敢保證，不出一刻鐘，那邊必定也會去”，小如眼前一亮，“只是這有什么用？王爺那么寵她，不會把她怎么樣的！”

“有沒有用誰知道呢？左右不過是一步閑棋，”寧王妃蕭索道，眼光看著對面的墻壁，那里原來掛著一桿銀槍，是她最喜歡的武器，后來在嬤嬤的堅決反對下收起來了，“我看王爺對那個‘撿來的’的師妹挺看重的。”

聽著寧王妃重復王爺的話，小如也忍不住翹起了嘴角，“那行，我馬上傳話下去。”

來到門外，把事情吩咐了，她忍不住嘆了口氣，對那位姑娘充滿了同情，這是淪為了兩位主子爭斗的旗子了。

離著正院很遠的西院，一座小型花園坐落其中，在這天寒地凍中，滿園的花朵爭相開放，一個麗人站在其中，看不出是花增容顏，還是人比花嬌，手持剪刀小心的修剪著多余的枝條。

“又有什么事？”麗人頭也不抬的問道。

“王妃，剛才張侍衛來報，那邊等下要去看望那個撿來的鄉下丫頭。”趙側妃的貼身丫頭蓮霧稟報道，作為侍衛統領的妹妹，她在這方面的消息向來靈通。

“跟你說了多少遍，不要叫王妃，你讓那邊聽了作何感想。”趙側妃故作訓斥道。

“您本來就是王妃，”蓮霧小聲反抗道，“這可是王爺特意請旨封的。”

“你啊你，”趙側妃用手中剪刀指著貼身丫頭嗔道，“既然這樣，那我們也去瞧瞧吧，免得讓外人說我們府上失了禮數。”

“是，王妃，我這就吩咐下去。”蓮霧笑嘻嘻的行了一禮，下去安排了。

……………………

明月一大早就來到了秦王府，門房早就得到大管家的吩咐，沒有太過為難她，稍作檢查就放行了。

“如意姐，”明月看見楊如意正在院子中散步，把手中的提籃舉了舉，上前兩步招呼道，“先休息一下，我給你帶來了吃的。”

“好，你先進屋，等我洗漱一下。”楊如意含笑回應，返回了房間，站在門口的兩個丫頭跟著進屋，忙碌了起來。

“好香，”等明月剛擺好碟子，楊如意吸著鼻子走了過來，“明月好手藝，劉大哥娶你有口福了。”

“大早上的，如意姐就知道取笑我。”明月眉開眼笑道，“快來嘗嘗，這小米粥我熬了一個時辰，里面還加了桂圓，紅棗，看合不合你胃口。”

楊如意端起碗，看見里面顏色稍為暗沉，切的細細的桂圓紅棗點綴其中，拿著勺子嘗了一口，小米粥熬的稀爛，帶有微微的甜味，溫度不冷不熱，正好入口。

“好吃，”楊如意滿口稱贊，“看不出明月你還有這個本事。”

“你再嘗嘗這個，”明月指著幾個小碟子，“這是家里腌的蘿卜白菜，配著小米粥剛剛好。”

等吃完了早飯，兩人閑聊著最近的事情，就見幾個人順著大門進來，為首之人是個身材高大的女人，身高超過大部分的男子，面容剛硬，缺少女子該有的柔和，走起路來腳步沉重，極有重量，似乎下一刻就能借此跳起來。

“參見王妃。”旁邊侍候的丫頭急忙上前拜見，楊如意和明月也連忙站起跟著行禮。

“楊小姐還在養傷，就不必多禮了，”寧王妃上前兩步扶起楊如意，“一直想過來看你來著，只是府上瑣事繁雜，怠慢了。”

“王妃客氣了，”楊如意只覺得她的手充滿力量感，手掌虎口還有著薄薄的老繭，一看就是經常練武的，想想她的出身也就不奇怪了，“小女子受傷，幸好蒙王爺相救，能在府上療傷，是我叨擾了，只是一直未能去拜見王妃，你不怪我失禮就好了。”

“楊小姐是王爺的師妹，那也算不上外人，”寧王妃扶著楊如意在桌子邊坐下，環視了一圈厲聲道，“你們給我聽好了，如果讓我聽到有人怠慢了楊小姐，小心家法侍候。”

“是。”眾人齊齊矮身。

“王妃恕罪，”楊如意連忙站起身，“那時我受傷，神志有點模糊不清，把別人認成了我師兄，已經和王爺說清楚了，還請王妃不要再提起這個，免得我吃罪不起。”

“認錯了？”寧王妃一臉認真，“昨天晚上王爺還和我提起你，可不曾說過認錯的話。”

“確實是誤會，”楊如意再次聲明，“可能是王爺心地善良，見我暫時在府上養傷，免得我為難，才暫時沒有揭穿。”

“哦，那也是府上的客人，”寧王妃拖長聲音道，“你有什么事都盡管吩咐她們，敢有怠慢的，就和我說，我饒不了她。”

“她們都服侍的很好，不曾有絲毫不妥，”楊如意趕緊道，“請讓我再次對王妃說聲感謝。”

“那就好，”寧王妃松了一口氣，“你這次傷的重，失血過多，回頭我讓人送些補品過來，好好調養調養身子，這方面我很有經驗，想當初……”說著說著，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漸漸有點亢奮。

旁邊的丫頭咳了一聲，寧王妃回過神來，滿臉的興奮消失不見，變得很是失落，楊如意看了旁邊一眼，認出就是站在離王妃最近的大丫頭。

寧王妃不再多說，轉而說起一些傷后的注意事項，楊如意見招拆招，有時還加上自己的小見解，氣氛也熟絡起來。

“我聽說這院里來了位妹妹？”隨著好聽的笑聲，一道身影出現在門口，那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無不流露出嫵媚，讓人恨不得摟在懷里好好疼愛疼愛，“原來姐姐也在這，妹妹給你見禮了。”后面的隨行丫鬟齊齊行禮。

“嗯，起吧，”寧王妃臉上的笑容迅速消散，抬手虛扶了一下，“府里來了客人，我來看望看望，你怎么也來了？”

“看姐姐說的，”來人未語先笑，“姐姐操持著整個王府，事情繁多，都不肯失了禮數，妹妹就是個閑人，每天只需要服侍好王爺，怎么能落于人后？”

楊如意一見對方進屋就站了起來，眼光掃過她后面跟隨的人群，比寧王妃的隨行人員多了好幾倍，只是不知其身份，猶豫著怎么行禮。

“有心了。”寧王妃捏著手帕的手緊了緊，面無表情道，“這是王爺的側妃，姓趙，你叫她趙側妃吧。”她把“側妃”兩個字咬得很重，絲毫不理會別人的臉色難看。

“見過側妃。”楊如意的心中咯噔一下，面上不顯，鄭重行禮道。

“叫側妃太見外了，還是叫我姐姐吧。”趙側妃的臉色已恢復正常，上前兩步扶著楊如意的手，仔細打量了兩下，“你的臉色還很蒼白，我給你帶了些上好阿膠，都是貢品，皇上賜給王爺的，王爺都給了我，不要他還不高興，女人啊，就得對自己好一點，才有男人對你好。”

“多謝側妃，”楊如意的眼角見寧王妃的手又緊了緊，趕緊推辭道，“現在已經好多了，就不浪費那些貢品了。”

“給你你就拿著，放著也是浪費，”趙側妃不容置疑，轉頭笑道，“我那里還有不少，回頭送些給姐姐。”

“不用，我從來都不用那些東西。”寧王妃咬著牙道。

“是我糊涂了，姐姐哪用得上那些東西，”趙側妃輕輕拍了下額頭笑道，“姐姐從小練武，身體強壯，進府這么多年，不要說大病，就是小病小災也不曾有過，唉，我還以為得了個便宜，原來是王爺憐惜我身子弱，怕侍候不了他。”

楊如意的眼角直跳，形容一個女子身體強壯，這可不是什么好話，合著兩人這嘴刀語劍就沒停過。

“來的時間不短了，我也該回去了，”寧王妃壓下心中的情緒，緩緩起身道，“義兒的功課最近落了不少，王爺都發了脾氣，說這樣以后怎么能支撐王府。”

“也是，”趙側妃強笑起身，“整個王府就這一個獨苗，以后不靠他靠誰呢？可惜璐姐兒和柔姐兒都是女孩子，幫不上半點忙。”

“你知道就好，”寧王妃頓了一下，邊走邊道，“我們這樣的人家，榮華富貴那是不缺的，缺什么？缺的就是人丁，百子千孫那是最好，既然王爺經常歇在你那里，你還得多努力啊！”

“姐姐說的是，”趙側妃輕輕頷首，“我們一起努力。”

兩人說著話出了屋子，隨行的丫鬟嬤嬤，呼啦啦的都跟了出去，眨眼功夫就只剩下楊如意和明月，還有原來侍奉的兩個丫鬟。

“我口渴了，你們去提些熱水來。”楊如意用眼神制止了想說話的明月，對著旁邊道。

“如意姐，原來大戶人家都是這么說話的嗎？”待到屋內只剩下兩人，明月好奇道，“那樣不累嗎？我看著都累。”

“各有各的難處，就像你看賬，剛看時不也叫苦不迭，現在不也好了，習慣就好。”楊如意提醒道，“今天聽到的話，等下就忘了，小心惹禍上身。”

“我知道分寸的，對誰也不說。”明月保證道。

“嗯。”楊如意點點頭，“我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了，回頭你和大東家說一聲，過兩天就搬回去。”

“對，對，早點搬回去也好，以后給你做飯就不用這么麻煩了。”明月歡喜道。

“這些日子辛苦你了。”楊如意握著她的手鄭重道。

送走了明月，楊如意站在院子里仰頭看天，天空暗沉，沒有一些云彩，吹來的北風帶著寒氣，仿佛浸入骨子里，就像是她此刻的心情。

這就是楊如意不讓未來的夫君納妾，不肯給別人作妾的原因，那會把人生的美好時光都耗費在內宅的勾心斗角中，沒男人疼時爭寵，有人疼時又得固寵，待到年老色衰了，又被人扔在哪個角落不聞不問，至死方休，想想就不寒而栗！

在她看來，那個趙側妃就是個蠢貨，只要寧家能牢牢控制著北三路，控制著手里的軍隊，寧王妃的地位就無人可以撼動，做再多事，說再多話都于事無補，就像一個小丑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