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姐，你不該說那些話的，傳出去三掌柜該不高興了。”明月靠近過來小聲的道。
“哪些話？不懂看賬的話？”楊如意來到架子前，見一冊冊賬本擺放整齊，伸手摸了摸，只有很少的灰塵，可見平時保存得很好。
“是啊，你身為管事，沒人敢為難你，你不說，沒人會知道。”明月擔憂的道。
楊如意笑著搖了搖頭，她也想過不說，但覺得沒必要，只要一接觸，學徒們就會察覺，到時候更尷尬，還不如自己先提出來了，掌握更多的主動權。
再說，她只是不懂這種記賬手法，又不是不懂看賬，多接觸接觸，很快就能看懂，就能熟悉，那些學徒也是很好的請教對象。
至于三掌柜的不高興，楊如意倒是沒在意，自己的利用價值還在，她就會睜只眼閉只眼，當做不知道，“沒事的，放心吧。”
明月還要說些什么，突然想起“六合居”對楊如意的寬容態度，明了的點了點頭。
楊如意抽出一本賬冊翻開，看著里面的文字，皺了皺好看的眉頭，重新放回原處，對年紀最大的學徒招了招手。
“楊管事，你有什么吩咐？”那學徒放下手中的東西，連忙走了過來。
“你先跟我們解釋解釋這本賬冊，我有點看不懂，”楊如意不在意的道，絲毫沒有不好意思，“等下我再跟你說我的想法。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
“是，我叫趙四海，你叫我小趙或者阿海都行，”學徒壓下心中的違和，抽出一本賬冊，指著上面解釋道，“我們使用的都是四柱清算法，上面的……”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
楊如意只是不懂這種手法，原理還是明白的，聽的頻頻點頭，和一臉茫然的明月形成鮮明對比。
趙四海說了兩盞茶的時間，把一本賬冊解釋的清楚明白，“大致就是這樣了。”他咽了一口唾沫，緩解喉嚨的干渴。
楊如意想了想，回憶了一下后世的知識，“你們有沒有考慮換一種更好的方法，更簡單實用的方法。”
趙四海搖了搖頭，“這種記賬方法使用了幾百年，是目前最簡單最實用的方法，我沒聽說還有更好的。”
“那我知道了，”楊如意拍了拍手，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先放下手中的事情，我有話說。”
“我教你們一個新的記賬方法，以及一組夷人發明的數字，”見學徒們看了過來，楊如意提高聲音道，“我希望所有人能認真學習，過后我會一個個的測試，如果沒通過，我會稟報三掌柜，做一定的處罰。”
趙四海他們雖然不相信楊如意會有更好的方法，但所有涉及到自身利益的事情，都會讓人打起萬分精神，以免遭受損失。
楊如意先讓趙四海寫了零到玖的中文數字，接過他手中的筆，把阿拉伯數字0到9寫到對應的位置，讓人一目了然。
“這是夷人發明的數字，對應著零到玖，”楊如意看著上面彎彎扭扭的筆跡，強行轉過了腦袋，嘆了口氣，后世的人不要說毛筆字了，電腦發明后連字都不寫了，直接上鍵盤，“我給你們一刻鐘的時間，熟悉這種全新的數字。”
學徒們都圍了上來，看著那些像蝌蚪一樣扭來扭去的陌生文字，面面相覷。
楊如意也不理會他們，找了一張桌子坐下，翻開手中的賬本，仔細的琢磨起來。
“趕快多抄寫幾張，做到每人一張，”明月小聲的道，“如意姐說得出就得到，說一刻鐘那就是一刻鐘。”
學徒們驚醒過來，手忙腳亂的拿過紙筆，笨拙的模仿著那些蝌蚪文，然后一個個皺著眉頭，努力記憶著內容。
楊如意的眼角余光看著他們的動作，臉上露出了不易察覺的笑容，對明月招了招手，“我來教你，其實這非常簡單，”她沒有壓低聲音，能讓所有的人都聽見。
楊如意先教了明月怎么書寫這些數字，在使用數目較大時，怎么更簡單，更一目了然，學徒們也不知不覺的靠了上來，聽著她的講解。
能被調到賬房的人，都不會是笨人，相反還比較聰明，不然也到不了那里，很快就掌握了方法，寫的比楊如意更快更好。
似乎是忘了，一刻鐘后，楊如意絕口不提考核的事，仔細和他們講解起龍門賬來。
據考證，龍門賬最早出現于明末清初，是山西的票號商人，根據當時的需要，發明的一種全新的記帳方法，是在現代記賬方法出現前最先進，最實用，最簡單的一種方法，領先了四柱清算法幾百年，被楊如意橫空使用了出來。
雖然都是聰明人，但一種全新方法的使用，仍然不是簡簡單單就能明白的，哪怕楊如意講得口干舌燥，眾人還是不明所以。
“暫時先到這里，大家先休息一下，”楊如意看了看天色，掏出一塊碎銀遞了過去，“也到了吃飯的時候了，我請大家吃飯，阿海，你帶領大家過去。”
趙四海也是頭昏腦脹，腦子亂成了一團漿糊，聞言也不客氣，接過銀子帶著大家離開。
“我小看了他們接受新事物的困難程度，”楊如意煩惱的揉著太陽穴，“這么簡單的東西，怎么就是不明白。”
“你也不要著急，”明月走到她背后，輕柔的按摩著楊如意的腦袋，“什么新事物，都有一個慢慢接受的過程。”
“我看你接受的倒挺快，”楊如意好奇的道，“你以前都沒有看賬本的機會，怎么理解起來毫無困難。”
“我也不知道，”明月也是一臉的疑惑，“我就覺得本該就是如此。”
“本該就是如此？”楊如意低聲自語道，很快明白了其中的原由，明月沒有接觸過四柱清算法，心里就是一片空白，接受龍門賬，是從零開始，不存在理解困難，而趙四海他們心中已有基礎，會時不時的拿出來對比，反而進展緩慢。
知道了原因，楊如意就可以有針對性的解決，算是放下了一塊石頭，“不想這些了，我們找個地方吃飯去。”
到了下午，經過一頓飯的沉淀，以及楊如意有針對性的講解，趙四海他們慢慢的摸到了竅門，總算回到了正軌，雖然還時不時出些小錯誤，拿著紙張比來比去，但問題已經不大了。
楊如意沒有理會他們，拿著一張寫滿了字的紙張，背誦著口訣，苦逼的練習著算盤。
到了收工的時候，看著桌上整理出來的一小堆賬本，所有人露出了笑容。
“總算可以松口氣了，”送走了趙四海他們，楊如意毫無形象的伸了個懶腰，“不知道熬死了我多少腦細胞，我要好好的補補。”
“腦細胞？”明月疑惑的問道，“那是什么東西？我怎么從沒聽說過。”
楊如意的動作頓了頓，得意忘形就口無遮攔了，幸好是只有明月聽到，不然連解釋都是麻煩，“沒什么，不用在意，你就當我是胡言亂語，附近有什么好吃的？你知道嗎？”她連忙叉開話題道。
明月點了點頭，也不以為意，反正如意姐經常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我知道附近有一家高氏牛肉館，店雖然不大，做的東西卻非常有名。”
“牛肉館？”楊如意雖不是很懂歷史，卻也知道，牛在農耕時代，是很重要的牲畜，朝廷甚至出臺了法令，禁止宰殺耕牛，一經發現就會嚴懲。
“那是他們從草原購買的矮牛，耕不得地，所以不在禁止之列，”明月知道對方在擔心什么，輕聲解釋道，“朝廷也是知道的，從來沒去找過麻煩。”
“那還等什么，”楊如意想起牛肉的滋味，被說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我們就不回店里了，直接過去。”
……………………
楊如意的這個決定，無意中避開了王雅楠的人手，引起了他們的懷疑，在京城大肆搜查了起來。
楊如意早上從后門離開，在前門盯梢的暗影無察覺，待到“六合居”關門，人員陸續離開，始終不見她的人影，情況很快反應到了他們的首領那里。
暗鴉不敢怠慢，他在小姐面前夸過海口，不會讓楊如意離開自己的視線，還不到幾天，出了這么大的紕漏，后果可想而知。
“自從目標進入店里，我們的人沒有離開店門半步，”一個暗影向首領低聲稟報道，“可以確定，她沒有從前門離開。”
“發動你能發動的人，我要盡快知道她的下落。”暗鴉相信下面的人不敢欺瞞自己，但人跟丟卻是不爭的事實。
“是，我馬上吩咐下去。”暗影不敢多說，匆匆離開。
暗鴉踱了幾步，現在得確定她是從哪里離開的，不然以后還會發生類似的事情，他招了招手，一個暗影連忙湊了過來，“前門有人盯著，側門后門呢？”
“側門有人盯著，后門通往他們的倉庫，不曾安排人手。”暗影愣了一下，還是硬著頭皮道。
“愚蠢，你們怎么就知道她不會從倉庫離開，”暗鴉呵斥道，“從明天開始，所有的門口都得安排人手，再發生這種事，自己去刑房領罰。”
等暗影找到楊如意時，她正和明月吃完一頓豐富的晚餐，結賬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