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如意勉強站起來，保持著一絲清醒，致使身體不動搖，扶起明月，“起來，我們走了。”

明月迷迷糊糊的抬起頭，含糊不清的咕噥，“我還想喝，來，我們喝。”

楊如意哭笑不得，沒想到她還是一個酒鬼，吃力的攙扶著她，跌跌撞撞的開門下樓，伙計跟在她們身后，隨時準備提供幫助。

被樓外的寒風一吹，楊如意的精神更見清醒，明月縮了縮身體，清醒了一點，打量著周圍，“喝完了？”

“喝完了，我們該回去了，”楊如意吃力的攙扶著她，“你還能走嗎？”

明月掙脫了她的攙扶，有點搖晃，剛一起步，差點摔在地上，楊如意嘆了口氣，“還是我扶著你吧。”兩人互相攙扶，慢慢而行。

高文沖站在遠處的拐角處，看著兩人靠近，朝王成飛使了個眼色，示意他送兩人回去。

王成飛不動聲色的一靠近，楊如意就察覺到了，她雖有點酒醉，但人卻非常警醒，剛一有人接近，就提起了萬分小心，擺出了防御的姿態。

“是我，”王成飛裝著自言自語的道，“我送你們回去。”

楊如意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審視著周圍，露出一個嚴厲的眼神，身體更是做出夸張的動作，雙手放在胸前，嘴里還驚恐的小聲喊道，“不要過來，再過來我就喊人了。”

王成飛愣了一下，以為楊如意喝醉了，沒認出自己，忙上前了兩步，壓著聲音道，“是我，王成飛。”

楊如意表情更是驚恐，就差高聲尖叫了，“別過來，別過來。”

王成飛還想說什么，高文沖卻反應了過來，吹了一聲口哨，帶著流里流氣的聲音道，“小姐，我們沒有惡意，只是想請你喝酒，不如我們去喝一杯吧？”

王成飛很快也反應了過來，接著附和道，“對啊，小姐，我們去喝一杯吧。”眼角卻不動聲色的打量周圍。

楊如意不理他們，緊緊攙扶著明月，就想快步離去。

突然，高文沖猛然轉身，猶如獵豹的沖向一個角落，王成飛不愧是他的手下，相當默契，緊隨而去，堵住了退路。

“出來。”高文沖站在一處陰影前，沉聲喝道。

“別動手，別動手。”一聲顫顫巍巍的聲音想起，“我馬上出來，”很快，一個骨瘦如柴，衣衫襤褸，滿臉污垢的老年乞丐小心的探出了頭。

“你在這里做什么？”高文沖不敢松泄，保持著警惕問道。

“我就住在這里，”乞丐已要哭出聲了，“我老了，爭不過那些年輕力壯的，被他們趕出來了。”

高文沖朝王成飛示意了一下，后者保持著警戒，鉆進了陰影里，只見這里剛好是兩面墻壁的夾角，擋住了寒風，一床看不出顏色的破棉絮攤在地上，旁邊還堆著一些瓶瓶罐罐，一股說不出什么氣味的味道飄蕩在空氣中，一副長期奮戰的樣子。

王成飛捂著鼻子退了出來，朝高文沖點了點頭，示意沒問題。

高文沖的表情頓時緩和了下來，語氣也變得溫柔了，“你看到了什么？聽到了什么？”

老年乞丐抽了抽鼻子，有氣無力的道，“我本來想去討點吃的，一出來就看見你們堵在這里，嚇得我不敢動彈，本來想再等等的，可你們……”他結結巴巴的，似乎是不敢再往下說，“就想先退回去，就被你們發現了。”

高文沖知道自己被楊如意暗示，有點反應過度了，“沒事了，我們就是開個玩笑，你看，”他指了指安靜站在一邊的楊如意，“我們都是認識的。”

老年乞丐征忡著，也不知道聽沒聽見，相不相信，高文沖想了想，從袖子里摸出幾枚銅錢，“不要怕，我們不會傷害你，拿去買點吃的。”

老年乞丐顫巍巍的伸出手，接過了銅錢，不住彎腰致謝道，“多謝大爺，多謝大爺。”

楊如意扶著明月在前，高文沖王成飛在后，眾人默默的退出了這里。

“如意姐，”明月受此一嚇，人也變得清醒了，“我好像見過他們？”

楊如意嘆了一口氣，也不回頭，“還記得那個賣藝的嗎？就是他們了。”她知道這件事瞞不住了，由自己說出來，比她自己胡思亂想的好。

明月點了點頭，毫不意外，很顯然，她也想起了對方是誰。

“他是我從小指腹為婚的夫君，”楊如意又開始了忽悠，不能很好的堵住明月的嘴，以后的麻煩會越來越多，好在長久的接觸中，明月還算是一個嘴嚴的人，不然就得考慮更極端的方式了，“可我不喜歡他，一路逃到了京兆府，甚至逃到了京城，可我沒想到他一路跟過來了。”

楊如意的聲音雖然不大，高文沖兩人離得不遠，又是練武之人，耳聰目明，卻是聽得一清而楚，王成飛古怪的看了大哥一眼，壓低聲音打趣道，“我怎么沒聽說大哥還有一個指腹為婚的妻子？”

高文沖的目光橫了他一眼，壓住了對方的八卦，看著前方的兩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明月吃驚的張大了嘴，眼里有小星星在一閃一閃的，忍不住想回頭再打量一眼，被楊如意制止了。

“不要回頭，我們走我們的。”楊如意把住她的手臂，“不要理他們。”

“為什么啊？”明月不解的道，仔細回想了兩個人的樣子，雖然不確定是哪一個，但都很高大魁梧，英氣勃勃的，“難得他對你一往情深，一路追到了這里？”

楊如意暗暗嘆了口氣，知道只要撒了一個謊，就得撒無數個謊來圓，“我喜歡讀書人，他一介武夫，我不喜歡。”

明月很是不能理解，就因為這個，就逃婚嗎？武人有什么不好，看剛才他們緊張的樣子，肯定是很喜歡楊如意的，“那你現在想怎么辦？”

“我還沒想好，”楊如意認真的看著她，“明月，我不想別人知道這件事，你能幫我保密嗎？”

明月雖然不理解，但還是趕緊保證道，“放心，我不會跟任何人說，包括我的家人。”

“還得包括你的劉大哥，”楊如意見氣氛沉重，故意打趣道，“也不能跟他說。”

“討厭，”明月扭捏了一下，“我也不會跟他說的。”

楊如意捏了捏明月的手，鄭重的道，“謝謝你，明月。”

快到住宿的地方，楊如意挑了個比較僻靜的角落，止住了腳步，“明月，你先在這里等我一下，我有幾句話跟他說。”

明月理解的點了點頭，主動往旁邊走了幾步，好給他們兩人留出空間，王成飛在對面做出了類似的動作。

“我剛才撒了個謊，希望你不要介意，”兩人剛一靠近，楊如意就忍不住解釋道，這種事對她這個后世的人可沒有什么難度，就怕高文沖多想，“你準備什么時候走？現在的情況很危險，你每多留一天，就多一分危險。”

“你是不是察覺了什么？”高文沖不答反問，“會給你造成危險嗎？”

“王家的人己經盯住我了，他們家的人找過我了，六合居的態度也很奇怪，”楊如意簡單解釋道，“我懷疑暗中會有人在監視我，你不該來見我的，剛才更不該貿然出手，我甚至懷疑你已進入了對方的視線。”

高文沖皺了皺眉頭，王家人的反應比自己預想的快，預想的強烈啊，“如此一來，你豈不是很危險？”

“現在還說不好，”沒有今天晚上這一出，她還有點信心，暫時托庇在“六合居”羽翼下，再想辦法離開，“先走一步看一步吧，有必要的話我會暗中離開。”

高文沖點了點頭，“先離開是最好的，我也會盡快離開，”他猶豫了一下，“要不我把成飛留下，真有什么事也有個照應，認識他的人不多，不會有太大危險。”

楊如意忍不住想翻個白眼，現在你們離我遠遠的，才是最好的選擇好吧，“不用，如果真有人監視我，那你們兩個剛才就都暴露了，還是盡快離開的好。”

高文沖不再多說，轉身離去，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忘了跟你說了，”他轉過頭來，“那黑風寨攔截你們的事，我已經查清楚了，跟那個狗官無關，是王明成出的手。”

“王明成？”楊如意愕然出聲，這個原因是她始料未及的，“你確定？你怎么知道的？”

“我去了黑風寨的巢穴，見了他派去的人，”高文沖輕描淡寫的道，“據說是他叔叔對李黑虎有恩，曾送與他一件保命的信物，他就是拿著那件信物，讓李黑虎出的手。”

“原來如此，”楊如意也算是明白了原由，王掌柜當掌柜多年，肯定也會接觸到一些陰暗面，有這層關系也不奇怪，“這些先不管他了，都是過去的事了，你自己多多保重。”

高文沖不再多說，和王成飛快步離去，楊如意看著沉默不語。

“你們是不是吵架了？”明月靠過來，小心翼翼的問道，“我看他走的時候，臉色不怎么好。”

“是啊，”楊如意故作苦腦的道，“我怎么跟他說我們是不可能的，勸他回去也不聽，真是麻煩啊。”

明月張了張嘴，想說點什么，卻沒能說出來，楊如意忍不住鄙視了自己一下，“天不早了，回去吧。”說著帶頭轉身，明月默默的跟在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