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曉瑛一陣愕然，她這么問是什么意思，二哥跟她很熟嗎？雖然自己也曾聽二哥的，到“六合居”去試過她，但也沒見他們有什么交往啊，“楊小姐與我家二哥很熟？他最近忙著元宵節的事，我也很久沒見他了。”

“不算很熟，有過幾面之緣，只是看見今晚到處安排的井井有條的，就想起了他。”楊如意隨口編著瞎話。

程佩蓉看了看表姐，又看了看楊如意，心里也犯起了嘀咕，難不成她喜歡二表哥？

王琳瑯沒有在意這些，她有些狐疑的看著高文沖離去的背影，眸光微凝，那不是一個占便宜的登徒子，從他挺直的背影，虎虎生風的步伐，一往無前的氣勢，那是軍人才有的樣子，而且地位還不低，她見多了父親手下那樣的人。

楊如意一直留意著她，見她這個樣子，知道已起了疑心，忙岔開話題道，“王小姐原來還在靠山鎮，我以為你早就回去了。”

王琳瑯收回目光，微微一笑道，“這里民風淳樸，風景秀麗，讓我忍不住多留了一段時間，還認識了楊小姐這樣的人，只是深恨一直未能深談，頗有遺憾。”說著頓了頓，“好在楊小姐馬上就要去京城了，說不定還有再見的時候。”

楊如意知道這件事瞞不住她這個黃家的姻親，不在意的道，“王小姐要去京城嗎？那真是太巧了。”

程佩蓉哼了一聲，不屑道，“真是土包子，王表妹許給了張相的孫子，早晚得去京城完婚的。”

王琳瑯和黃曉瑛同時開口喝道，“佩蓉，”后者更是拿出了表姐的威嚴斥道，“這些話也是你能亂說的，你平時學的規矩哪去了”。

程佩蓉不敢再說，只是低聲嘟囔道，“本來就是嘛！”

王琳瑯抱歉的看了楊如意一眼，“不好意思，讓楊小姐見笑了，沒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楊如意伸了伸手，“你請便，路上小心，注意安全，”王琳瑯謝過了她迅速離去。

楊金這時終于湊了過來，看著三人離開的背影，一臉擔憂，“那個王小姐肯定看出了不對，我看她一直在審視周圍。”

高文沖再次站在她身邊，不好意思的開口道，“剛才是我魯莽了，沒有弄清楚狀況，對不起。”

楊如意搖了搖頭，“不關你的事，是我任意妾為，以為不會有人認出你們，想著讓你們出來散散心。也是大意了，讓人如此靠近我身邊，都沒有察覺。”

高文沖伸手比了個封口的動作，試探著道，“要不我們……兄弟們都在，以有心算無備，還是很有把握的。”

楊如意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我們都是好人，你雖然是土匪，但盜也有盜，也算是一個好人，怎么能動不動打打殺殺的，那樣與胡家有什么分別。”說著嘆了口氣，“你躲在山里，不知道她是誰，她是永興軍路轉運使的女兒，來靠山鎮走親戚的，真的出點意外，整個永興軍路都不得安寧，況且，她的身邊怎么會沒有高手保護，你想的也太簡單了。”

高文沖張了張嘴，如果那個王小姐真是轉運使的女兒，那他還真沒有得手的機會，況且他本來就是擔心會連累到楊如意，才出了這么個餿主意，結果被她一陣吧啦吧啦的一通訓，讓自己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回吧。”楊如意意興闌珊的道，發生了這種事，眾人也沒有了游玩的興趣，收拾了一番，趕回了楊家莊。

夜深人靜時，王琳瑯告別了兩位表姐，回到閨房洗漱后準備安寢，突然，她頓了一下，繼續摘去頭上的首飾，漫不經心的道，“回來了，查得怎么樣了？”

一道身影從黑暗中無聲無息的閃了出來，“小姐的感知越來越敏銳了，我剛一回來，小姐就察覺了，”黑影先是稱贊了一聲，繼而稟報道，“我跟蹤了他們一段時間，發覺除了楊氏兄妹，還有七個人，其中兩人似乎還有傷在身，我懷疑是威虎寨的余孽，需要報告大人嗎？”

王琳瑯終于轉過了頭，目光銳利的盯著黑影，那是一個女子，長得平平常常，屬于見過轉眼就忘的那種，只是一雙眼睛偶爾精光一閃，令人不敢直視，仔細看時卻毫無異常，“怎么做我自有考慮，你不必多言。”說著頓了頓，“那是威虎寨的余孽又怎么樣？是高文沖又怎么樣？現在還能成什么氣候？當初之所以剿滅它，是因為威虎寨盤踞那里，怕它為禍鄉里，父親剛一上任，需要做點成績，也想送給王相一個人情，才順手滅了它。”

其實有些話，她不適合對黑影說，朝中左右兩相，張相支持皇子，王相支持秦王，已經斗得水火不相容，皇上為了彌合雙方的分歧，硬是讓秦王的得力干將，她的父親把自己許給了張相的孫子，她這次說是走親戚，不如說是避難來了。

父親雖與王相為同一陣營，卻也不齒他的為人，順手幫忙也就罷了，卻也沒到傾力而為的地步，高文沖的遭遇，就是父親也是頗為惋惜的，不止一次和自己感嘆，國失良將，在這樣的情況下，自然不欲多事。

“辛師父，雖然是父親讓你跟著我的，還對你有恩，但我希望你永遠站在我這邊，有任何事情先問過我才去辦，行嗎？你畢竟是我師父，授藝之恩，永世難忘。”王琳瑯一臉鄭重的道。

辛師父忙低下身子，沉聲開口道，“小姐言重了，雖然我教過小姐武藝，那也只是本份，辛無漸不敢居功。當年大人就曾說過，以后一切唯小姐之命是從，不必要請示他。”

王琳瑯滿面鄭重一掃而空，春風化雨的笑容浮上來，快走幾步，一把攙起了辛無漸，“辛師父嚴重了，我自是信得過你的。”

辛無漸看著王琳瑯表情轉換得如此自然，心中自愧不如，這難道就是大家閨秀的必修課，拿捏自如，開始培養自已的班底，為以后嫁入張家做準備了？

……………………

一路沉默的回到楊家莊，與去時的歡快相比，回來的氣氛有點沉悶。

“不必多擔心，說不定是我們多心了，人家根本就沒有發現什么呢。”楊如意強笑著道。

高文沖向王成飛使了個眼色，壓下了他們的蠢蠢欲動，笑著附和道，“你說的對，說不定是我們多心了，時間不早了，你們早點休息吧。”說完揮手離去。

“大哥，從靠山鎮離開，我就發覺似乎有人窺探我們，應該就是那個保護王小姐的人。”剛一走遠，王成飛迫不及待的道。

“閉嘴，你以為就你發現了，她也感覺出來了，”高文沖往后面看了看，見早看不見人影，“早說不出來，現在捅婁子了吧。”

幾人默不作聲，王成飛左右看了看，試探著問道，“那我們怎么？”

高文沖嘆了口氣，沉吟著道，“我們也去京城，一路上看著點，如果沒事了，再離開。”

一聽此言，眾人喜形于色，終于要離開這個鬼地方了，而且還可以去見識一下京城的繁華，由不得不高興。

“意姐兒，真的沒事嗎？我看你們的臉色都不好，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楊金疑惑著問道。

“真沒事，就是自己嚇自己，那些官人家的小姐，哪會理會這些小事，說不定睡一覺，明天就什么也不記得了。”楊如意不想讓她太擔心，開解他道，“你還是快回去吧，看慶哥兒他們回來沒有，應該都累壞了。”

“你也早些休息吧，我先走了。”楊金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擔心起兩個孩子，急急忙忙的告辭離去，“是后天走嗎？到時候我去送你。”

楊如意應了一聲，看著他的背影離去，又看了看靠山鎮的方向一眼，站了一會兒，也慢慢離開了。

接下來的時間里，楊如意有點忐忑，生怕沖出一群人，把家人一網打盡，她深深感受著自己的無能為力，為防意外哪也沒去，只是她不知道的是，高文沖也時刻留意著這些，每天都派人在凜冽的寒風里，監視著楊家莊的動靜。

隨著離家的時候越來越近，楊如意總覺得這也沒做，那也沒做，好像有做不完的事，她知道，這一走，不知什么時候回來，總想多陪陪他們，但再不舍，也到了離家的時候。

十七這天一大早，姐姐和姐夫就趕來了，“你這樣跑回來，你婆婆該有意見了，姐夫也得有意見了。”楊如意見姐姐挺著越發明顯的肚子嗔怪道。

曾阿牛呵呵笑著也不吭聲，楊如悠紅了眼睛，拉著妹妹的手不放，“你今天就要走了，還不知道你什么時候回來，說什么我也得回來看看你，”說著抬手打在楊如意的手臂上，聲音也帶上了一點哽咽，“你個死丫頭，怎么這么不讓人省心啊。”

曾阿牛在邊上急得直搓手，卻不敢說什么，楊如意看他的樣子，心里一陣欣慰，“又不是不回來，過一段時間我就回來看你，你懷著孕呢，情緒不能大起大落，你看姐夫都急了。”

楊如悠白了丈夫一眼，“你就哄我吧，那么遠，哪能說回來就回來。”繼而絮絮叨叨起注意身體來。

“得得”的聲音里，楊金趕著驢車到來，讓場中離別的氣氛更加濃郁，幾乎是上次送別情景的再現，只是更加傷感，畢竟上次只到靠山鎮，這次卻要跨越千山萬水，再想見面就千難萬難了。

搬完了行李，楊如意登上驢車，一個個仔細看去，想要把每張面孔牢牢的記在心里，強忍著淚水，“父親母親，我走了，你們多保重，我會想你們的。”

楊父無力的揮了揮手，擦了擦眼角沒說話，楊潘氏還在叮囑著常回來看看，姐姐倒在姐夫懷里，小聲抽泣，曾阿牛拍著后背，小聲安慰著，楊鐵柱還是習慣站在陰影里，看不清表情，幾個小的被氣氛感惹，想哭又不敢哭的樣子，只是抓著車轅不松手。

楊如意揮了揮手，硬著心腸鉆進了車里，淚少忍不住流了下來，在“得得”的聲音里越流越多。

幾天后，當楊金再次去干魚峰木屋時，已不見了高文沖他們的身影，再見面時已是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