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一吩咐下人們去準備熱水飯食后，垂手站在臺階下，聽著里面一陣高一陣低的聲音，在心中暗自嘆了口氣，只要他愿意，隨時都可以聽清楚他們的談話聲。

但是他沒有這么做，這一來是自己的職責不允許，擅自偷聽主子們的談話，是為大忌，二來就是，哪怕不用聽清楚，大致也能明白什么意思，作為王爺心腹中的心腹，活了幾十年的狐貍，有些事一眼就能看出來：王爺喜歡那個鄉下來的野丫頭。

楊如意在府里養傷時，王爺動不動就去往外院，后期幾乎是只要有空，更是經常過去，以至于府中下人私下里討論，她會不會成為下一個姨娘，被自己發現后，懲罰了幾個人，才把事情強壓了下去。

待到她傷好離開，府里總算是消停了，可是袁一掌管著府中的黑暗勢力，接到王爺的命令，注意楊如意的一舉一動，他的心就又提起來了。

他并不是反對府里多一位姨娘，哪怕是再多幾位也沒有什么問題，不過是多養幾只金絲雀罷了，玩物而已，可是如果王爺太過關注，超過了必要，成為了趙側妃第二，那把寧王妃置與何地，把寧國公置于何地，他可是王爺的岳父，也是最大的倚仗。

后面風云變幻，皇子成為太子，王爺廢了王爵，為了身家性命考慮，寧國公的重要性更是突出，楊如意就更不在考慮之中，這也是他不接對方的話，自顧自說話的原因。

如果有可能，袁一甚至都不想見到她，更不會帶她來見王爺，可惜他只是一個下人，無法替主子做決定，更是見到對方身受重傷，就要逃離京城，仍然冒險來到王府，一時心軟，帶她來到這里，現在正在后悔，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背后傳來了腳步聲，他轉過身子，看見仆役們上前稟報，熱水已經燒好，飯菜也準備好了，請示擺在哪里？他擺了擺手，示意知道了，讓他們先下去。

突然屋里的聲音大了起來，哪怕站在臺階下也聽得清清楚楚，“住嘴，你還有完沒完？說這么多，顯得你很聰明是吧？看到我這個樣子你是不是很開心？看吧，說吧，盡情的嘲笑我吧，我現在已經是一灘爛泥，再也不能庇護你了。”

聲音又低了下去，楊如意不知道說了什么，王爺的語氣顯得更加暴躁，“……夠了，收起你這這副表情，你做的任何事，說的所有話，都不過是我長了這張臉孔，和你師兄相似的臉孔，你不想失去，再也見不到，是不是？”

“……為什么不開口，被我說中了？你放心吧，皇兄沒有動手，只是讓我閉門讀書，以后大概率也不會殺我，保住自己的性命，說不定還有相見的機會，這個結果你還滿意嗎？”

又是低低的聲音響起，屋內頓時沉默下去，袁一不再耽擱，走上臺階，來到走廊上敲響了房門，“王爺，熱水已經燒好，飯菜也準備好了，您看擺在哪里？”

“熱水不要了，先給我找套衣服過來，”隔了好久，袁城的聲音才響起，略顯嘶啞和疲憊，“飯菜擺在外面的亭子里，周圍做好保暖。”

袁一答應一聲，馬上下去安排。

“時間不多了，沐浴太過浪費時間，”袁城看著楊如意解釋了一句，鼻子抽了抽，露出嫌棄的表情，“既然王家已經出手，我們就得好好計劃一下，怎么安全的送你離開京城。”

“嗯。”楊如意低低應了一聲。

……………………

就在兩人商量的時候，夜香行的幾個人，正在膽顫心驚的接受審問。

自從啞巴分辨錯了方向，跑得不見人影，老孫頭的眼皮跳個不停，預感到將要發生什么大事，果不其然，不久就有人過來傳話，把所有人帶到了一處偏僻的場所，周圍有人看守，不準走動，不準說話。

很快，一臉疑惑的葉老三也被帶了過來，他掃了眾人一圈，用眼神詢問老孫頭：發生什么事了？不要連累老子。

老孫頭苦笑一聲，用眼神示意他數數人數，你們今晚安排的人，闖了大禍了，還不知道誰連累誰呢。

“不準交頭接耳，”外面進來了幾個管事模樣的人，為首之人厲聲喝道，平時在葉老三面前趾高氣揚的管事，猶如一只鵪鶉般跟在后面，也是一臉茫然，“府里今晚丟了貴重東西，至今為止，只有你們進來過，所以都有嫌疑，沒有弄清真相之前，誰都不準離開。”

葉老三收到眼神示意，快速點了一遍人數，驚駭發現少了一個，那個新來的啞巴，老孫頭已經嚇得雙腿發抖，靠著同伴攙扶，才能勉強站穩，其余人也是瑟瑟發抖，生怕牽連到自己頭上，小命不保。

“你叫葉老三是吧？點點人數，看人齊了沒有。”明白內情的袁二一本正經，裝得煞有介事，“我把話說在前頭，現在承認，把東西交出來，就當沒事發生，否則等下查出來，哼哼，一個死罪跑不了，所有人都得連坐。”

“稟……稟大人，少了一個，”看見平時打交道的管事死死瞪著自己，恨不得上來撕碎了他，葉老三嚇得話也說不利索，老孫頭等人更是不堪，搖搖欲墜，隨時都會跪下去求情，“他是一個啞巴，今晚是第一天才來做事，手腳有些不干凈或是有的，請大人明察。”

“少了一個？去了那里？”袁二心中暗自好笑，臉色依然是嚴肅認真，“也不看看這里是什么地方，也是你們能亂闖亂跑的？”

“還不快說，那個啞巴跑到哪里去了？”葉老三上前一步，猛的踢在老孫頭身上，“平時怎么教導你們的，到了府上不得亂闖亂跑，把我的話當成放屁是吧？”

“唉喲，”老孫頭一個沒提防，直接摔在了地上，他也不敢起身，帶著哭腔道，“我們收取夜香時，碰到了王府廚上的人，急急忙忙閃避時，啞巴辨別錯了方向，跑到了府中深處去了，現在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好大的膽子，到了王府竟然敢亂闖，”袁二瞇著眼睛，冷冷打量著眾人，“不管東西是不是你們偷的，一個看管不嚴是跑不了。”

“大人饒命啊，大人饒命啊，”葉老三頓時被嚇住了，不住口的求饒，眼光不停的望向相熟的管事，希望他能出來說幾句好話，老孫頭等人更是不堪，全部跪在地上磕頭，“不關我們的事啊，那啞巴是今天第一天來做事，什么都不懂。”

“老三，你帶人去后后面看看，”袁二也不理會夜香行的人，吩咐其中一人道，“把那個不開眼的東西抓回來，讓他知道亂闖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