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京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邊境的戰事上,稍有細微的變化,都牽動著人們敏感的神經。
“六合居”的人流量也是急轉直下,一天也沒有幾個人光顧,糧店,鹽店等生活必須品的店鋪生意火爆,每天排隊的人是絡繹不絕,從早忙到晚。
街上巡邏的隊伍增加了不止一倍,一點風吹草動,都會引來干涉,來往行人也是匆匆忙忙,能不出門就盡量不出門,整個京城充滿著風聲鶴唳。
楊如意偶爾去往店里,看見的都是交頭接耳的景象,管事們三番五次的訓斥,仍然是彈壓不下來,畢竟關系到每個人的身家性命。
她也去找過鄭默幾次,詢問邊境戰事的具體情況,草原人推進到哪里了,有沒有波及到并州,只是每次都是失望而歸,漕幫勢力雖大,卻局限在京城,打聽不到更多消息。
明月知道她來自邊境,擔心著家人,也在夫君的陪同下,過來安慰,都撫平不了焦燥的情緒。
就在這個緊急關頭,鄭默派人過來找她,楊如意不敢耽擱,急忙趕去約見的地方,見到對方的那一刻,心就提起來了。
“有個消息,雖然還沒具體證實,不過我覺得應該告訴你,”鄭默指了指對面的座位,擔心的看著她,“兩天前,慶州,渭州,華州,并州等全面被占領,永興軍路陷落一半,草原人的右路軍已經直逼鳳翔府,正在和退守的趙侯爺重新對峙,戰斗隨時再次爆發。”
“全面被占領?”楊如意一屁股坐了下去,急忙問道,“寧國公呢?不是說他是我朝的名將嗎?”
“負責鳳翔路,永興軍路是鎮南侯趙侯爺,”鄭默耐心解釋道,“寧國公負責的是河北路,河東路等三路,他現在的形勢也不是很樂觀,草原大汗就在他對面。”
楊如意一時心亂如麻,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回去嘛,不說路途艱難,逃難的都在往南方跑,安全得不到保證,她還連路也認不全,這個年代可沒有衛星導航,束手待斃也不是她的風格,萬一家人正在水深火熱之中,急需幫助呢,可又回到了第一個難題上,不識路!
兩者都不可取,還有什么辦法?楊如意在房間來回踱步,尋思著可以求助的人,沒曾想,還真想起來一個,并州“威武鏢局”的少鏢頭姚萬年。
王掌柜介紹過,他和草原人,幾股大的山賊都有聯系,手面很廣,應該能幫上忙,兩人相處還算融洽,還送過自己一塊木牌,聲明有困難時可以找人幫忙。
在這個敏感時候,不知道他是什么態度,沒有辦法的情況下,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了。
“我有事想找你幫忙,”楊如意轉頭看向鄭默,“如果你覺得為難,我也不會勉強。”
“你想干什么?”鄭默看見對方目光灼熱的盯著自己,不由得身體后靠,一臉戒備,“不管說什么,我都不會離開京城,去救你的家人。”
“你想的真多,”楊如意嫣然一笑,主動拿起茶壺給鄭默倒了杯茶,“我想你找個可靠的人,幫忙送封信去并州,簡單吧?”
“并州?”鄭默上下打量著楊如意,像看傻子,“你是不是急糊涂了,那里已經是草原人的天下了,這個時候去送信,豈不是找死。”
“也不一定去并州,”楊如意想想也是,不能讓人身赴險境,“那人是‘威武鏢局’的少鏢頭,朋友眾多,消息靈通,說不定早就逃往京兆府了,到時一問便知。”
“真的只是送封信?”鄭默一臉疑惑,“據我所知,‘六合居’和各地的聯系并沒中斷,你大可以找他們幫忙啊。”
“這不是我倆熟嘛,就不麻煩他們了,”楊如意尷尬笑著,只得承認,“好吧,我坦白,最近得罪的人比較多,有點擔心他們搗亂,幫忙不成反添亂。”
這個就是睜眼說瞎話了,之所以不找“六合居,”當然不是怕別人搗亂,而是他們知道姚萬年的底細,和草原人有牽連,情況不明的時候,還是避著一點好,免得最后發生意外。
“總覺得你是在撒謊,”鄭默小聲嘀咕一句,仰起頭想了想,“要只是送封信,問題倒是不大,張伯父在鳳翔府當府尹,璇姐兒擔心父親,隔個幾天就要寫信問候一聲,走的是林轉運使的門路,我和她說說,順便帶過去,問題應過不大。”
“那真是多謝了,回頭請你吃飯。”楊如意露出笑容,“‘豐樓’的五十年陳釀隨你喝。”
“口氣真不小,還五十年的陳釀隨便喝?”鄭默看了楊如意一眼,嗤笑道,“你知道他家那種陳釀還剩多少壇嗎?一壇需要多少銀子?”
“這還不是最主要的,沒有一定的身份,”鄭默露出輕蔑的笑容,“你要是能買到一壇,我就算你有本事,除非你肯出大價錢,從私下里購買。”
“知道你有本事行了吧,”楊如意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我就想吹個牛怎么啦,非得戳破才罷休。”
“不可理喻,做不到的事就不要亂許諾,”鄭默更是沒好氣,擺手道,“沒事趕緊走,看到你就生氣,記得盡快把信送過來,如果不方便外出,找個漕幫的人送來也行。”
楊如意被人看不起,丟了面夕,一聲不響站起來就準備離開,門卻被人先一步敲響了。
“少幫主,有最新消息了。”得到允許后,一個年青人推門進來,看了楊如意幾眼才稟報道。
“說吧,沒見有人已伸長脖子在等待了。”鄭默先取笑了楊如意一句,才注意到年青人的表情,收起笑容,“又有戰斗發生了?很嚴重?”
“是,寧國公大敗,已退守太原府,”年青人沒有耽擱,直接說道,“他中了草原人的奸計,巴舍爾只留下半數兵力對峙,利用騎兵的機動性,繞過正面戰場,匯合博爾特部,偷裘后方得手,燒毀大量糧草。”
“趁著軍心大亂,草原人前后夾擊,寧國公一敗涂地,倉惶退入太原府,急需朝廷救援,聽說問罪的欽差已經出發了。”
“啪”的一聲,鄭默將茶杯重重摔在地上,怒氣沖沖道,“現在都到什么時候了,還不忘爭權奪利,置老百姓于何地。”
“還有什么事?”鄭默發了陣脾氣,也知道無濟于事,緩了緩情緒平靜道,“上四軍輪訓的人出發了嗎?”
“已經出發了,”年青人有點擔心道,“朝廷都沒有料到寧國公敗的這么快,遠水救不了近渴,指望不上他們。”
“我對上四軍也不看好,”鄭默無奈嘆道,“他們過的平和日子太久了,能不能適應戰場上的激烈情況,還在兩可之間,不過是又一次爭權奪利的產物。”
“你先回去吧,我也要趕回幫里,”鄭默站起身子,對楊如意道,“希望后續不會太糟。”
“你也不要太擔心,朝里還有諸位大人呢,”在門口分開,楊如意見鄭默表情沉重,渾不似平時的吊兒郎當,無力安慰道,“有什么最新消息,麻煩派人告知我一聲。”
鄭默心不在焉的點頭答應,急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