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如意這一覺睡得很香,以往所積累的煩惱,焦慮,失落都拋在了腦后,迷迷糊糊間醒來,一動不想動,就想靜靜地躺在那里。
“……抓緊時間,把所有人調動起來,”外面隱約間傳來說話聲,好像是鄭默的聲音,“休息都取消,隨時在碼頭待命。”
“約束幫里的人,無事不得上街,吩咐下去,現在是非常時刻,不要糊里糊涂送了性命。”
“幫主在哪里?你去告訴他,江南江北的糾紛都暫時放下,一切等事情落地了再說。”
“幫主問你什么時候回去?”一道陌生的聲音響起,“他有點擔心你的安全,江南的人現在都蠢蠢欲動,留在這里太危險了。”
“我知道了,事情辦完馬上回去,”鄭默的聲音響起,“城中的情形如何?”
“朝廷諸公壓下了消息,目前還只是在小范圍內傳播,但很快就會瞞不下去了。”陌生男人回答道。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隨著開關門聲,紙張的翻動聲傳來,“這不合草原人的習慣,秦王爺,難道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袁城?他怎么啦?”楊如意再也躺不下去了,翻身坐起,頭還有點昏昏沉沉的,映入眼簾的是個陌生的房間,家具都不算好,看格局應該是個客棧的套房,低頭看去,身上衣服完整,只是皺巴巴的,散發著難聞的味道。
穿上鞋子,剛有站起,頓時頭暈目眩,這是宿醉的后遺癥,定了定神,稍微整理了下自身,就上前幾步拉開房門,看見一道瘦削的側影坐在桌子后面,正翻閱著什么。
“你醒了,”聽到門響,男子抬起頭來,看向這邊,“頭還庝不疼?給你備的有涼茶,快去喝一點,準備吃早餐。”
“發生什么事了?”楊如意看見他的眼眶深陷,臉色憔悴,衣服也不似平日整潔,“你昨晚一夜沒睡?”
“嗯,發生了一些事,昨晚應該很多人都睡不著。”鄭默伸手捏了捏額頭,緩解著疲勞,“沒想到你的酒量這么差,兩三杯就醉倒了,下次不能再和你喝酒了。”
“昨天是心情不好,才會醉得那么快,等哪天讓你看看我的酒量。”楊如意猶自辯解道,“到底發生什么事了?我聽到你們的話了。”
“我得到消息,草原人叩邊了。”鄭默盡量輕描淡寫道,“昨天邊關守將八百里加急,草原人分三路大軍,入侵大燕,詳細情況還不得而知,希望問題不大。”
“草原人入侵了?”楊如意心中一驚,每次發生戰亂,永興軍路都首當其沖,會造成嚴重后果,“具體情況怎樣?”
不知道并州那邊會不會有事,楊家莊有沒有被波及,希望爹娘和姐姐姐夫,弟弟妹妹們沒事。
“現在還不清楚,沒有更進一步的消息,”鄭默見楊如意臉色不好,想著她來自邊境,出聲安慰道,“放心吧,你的家人不會有事的。”
“你懷疑和秦王有關?”楊如意倒了一杯涼茶,潤了潤喉嚨,直指核心的問道,“為什么會這么想?”
“我也希望不是,寧愿是我猜錯了。”鄭默恢復懶洋洋的笑容,“不說這些掃興的事了,我叫人準備早餐。”
“草原人習慣都是八九月叩邊,這次很反常。”看見楊如意站在身前,直直的看著自己,鄭默無奈道,“這二十多年來,朝廷都沒有放松警惕,在邊境存有重兵,偶爾也就是有些過不下去的部落,騷擾一下邊境,沒有大的動作。”
“而自從有了皇子后,草原人的叩邊越來越頻繁,力度也越來越大,這次三路大軍進犯,意味著什么,我想不要多說,你也明白。”
“這都是你的猜測,沒有證據,”沉默良久,楊如意還是不愿相信,“我不相信他會做這種事。”
“我當然沒有證據,我相信任何人都不會有證據,”鄭默收起笑容,難得的一臉正經,“只要看這種反常的情況對誰有利,就能知道是誰在背后推動。”
楊如意再一次沉默,她知道鄭默說的是對的,只是自己不愿意相信而已,從古至今,為了那把椅子,發生過多少骨肉相殘,慘絕人寰的事情,憑什么他就能例外。
“不說這些了,”鄭默有點不忍,打破人們的美好幻想,都是他盡量避免的事,“我吩咐店小二把飯菜送到房間,你去洗漱一下。”
沉默著吃完早飯,鄭默要趕回漕幫,楊如意也準備返回店里,兩人就在客棧門口分開。
“楊小姐,”鄭默見楊如意情緒低落,忍不住開口喊住她,“也許是我猜錯了,一切和他沒有任何關系呢,你別多想了。”
“沒事,我想明白了,這些都不是我能關心的,”楊如意勉強露出笑容,“我只是有點擔心家人,不知道草原人具體從哪里入侵,會不會波及楊家莊。”
“你能想明白最好,那我也放心了,”鄭默松了一口氣,保證道,“我也會關注這方面的情況,有什么消息,第一時間通知你。”
“如此就多謝你了。”楊如意鄭重行了一禮,兩人就此告別。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走在大街上,楊如意覺得此時的熱鬧比平時蕭條了幾分,每個人都行色匆匆,恨不得一步走完所有的路。
大街兩邊的店鋪,不少都關著門,沒有開張的跡象,巡邏的人員明顯增多,森嚴了不少。
“雖然消息還沒有大面積傳播開來,老百姓憑借著自己的直覺,也聞到了風雨欲來的味道。”楊如意喃喃自語道。
站在岔路口,一邊通往“六合居,”一邊通往秦王府,楊如意躊躇不決,她很想去當面問問他,清楚這么做的后果嗎?多少人流離失所,妻離子散,那把椅子真的那么重要?
可她邁不開腿,一方面是怕真的是他,所有的幻想就此破滅,一方面自己又有什么資格去質問他,兩人根本不過是萍水之交,還有救命之恩在里面。
“事情已經發生了,什么都改變不了,現在糾結這個有意義嗎?”楊如意替自己尋找著借口,步履沉重的返回了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