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城出了刑部大堂,告別幾位大人上了馬車,臉色就立刻沉了下去。
“王爺,還回府上嗎?”隨身侍衛詢問道。
“不了,你派人告訴大管家,著他全權處理。”袁城沉吟了一會兒,“去皇宮。”
“皇兄既然出手了,事情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只看他想做到哪一步,是想敲打敲打我,還是不顧母后的傷心反對,置我于死地?”
“算著時間,雷家肯定已經和那些草原人接上頭了,等到發動,寧國公那邊作為抵擋蠻人的主力,皇兄必定要倚重他,我就不信敢把我怎么樣。”
“袁七那個狗奴才,掌握著王府最機密的情報,真要抖出來,所有的布置都會前功盡棄,不能讓他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這既是保守秘密,也是震懾那些三心兩意的人。”
“那個蠢貨,不會真的以為我拿他毫無辦法吧,所有的布置都得用起來了,那些死間也是,皇兄,秦大伴,你們策反我身邊的人,那就不要怪我了,這些年我也沒閑著的。”
很快,馬車就到了皇宮門前,袁城整了整衣服,掀開車簾,守門的侍衛端來了矮塌,殷勤的請他下車,值守的將領也大步迎了過來。
“參見王爺,”人未到,聲已到,“好久都沒見王爺了,小的著實想念。”
“段將軍,”袁城先朝侍衛點頭示意,“你現在可是三品武將,這聲小的我可受不起。”
段風撓了撓頭,嘿嘿笑道,“沒有國公爺,哪有我段瘋子的今天,不要說是三品,哪怕就是一品,見到姑爺也得稱為小的。”
“你啊你,現在你是建府開衙的段風,不是那個在戰場上和蠻人拼命的段瘋子了,”袁城看著對面身材高大,一臉憨厚的將領,心里也很是高興,“沒事去我府里走走,王妃也很是掂記你們。”
“好咧,過幾天帶我家那個臭小子去給小姐請安!”段風又撓撓頭,“王爺是去見太后娘娘嗎?我給你帶路。”
“不用了,你繼續值班吧,免得治你個擅離職守,”袁城制止了他的熱情,“這地方我熟,自己進去就好。”
沿著從小走過的路,袁城穿門過堂,前往太后所在的慈寧殿,他從出生就住在皇宮,父皇賓天后也不曾搬離,宮外的秦王府建好就空置在那里,直到成婚前才離開,卻有隨時入宮的權利,不必請旨。
還沒到地方,眼尖的小內侍就看見了袁城,一邊吩咐人進去稟報,一邊就迎了上來。
“都別跪了,地上怪臟的,”袁城擺手道,“每次來見母后,倒連累了你們。”
“那是王爺體諒我們,”跪在太監宮女前頭的內侍陪笑道,“我們倒是盼著王爺常來,您一來,娘娘的心情就好,小的們也能得點賞賜。”
“那還是本王的不是了,”袁城哈哈笑道,伸手掏出幾枚小金錠,隨手扔了過去,“拿著吧,補償你的。”
“小的謝王爺賞,”那小內侍干凈利落的行了一禮,半躬著身子在前領路,“娘娘這兩天還在念叨著,王爺有一陣子沒來了。”
“嗯,最近公務繁忙。”袁城邁著步子,隨口問道,“誰在啊?我都聽見笑聲了。”
“長公主殿下,”內侍半側著身子,陪笑道,“巳時過來的,哄得娘娘很是高興。”
“難為她了。”袁城淡淡道。
門口的內侍掀起簾子,一股暖氣撲面而來,繞過屏風,只見一位大約十六七歲,身穿紅衣,面容明艷的少女望了過來,臉上還殘留著笑容。
“二叔。”少女腳步輕快的走了兩步,隨意行了一禮。
“阿柔懂事了,”袁城笑容滿面,拉著她的手,向坐在塌上一位看起來只有五十來歲,穿著常服,雍容華貴的女子道,“母后,您有沒有發覺,阿柔比以前變漂亮了。”
“還是城兒心細,”太后仔細打量了幾眼,點了點頭,“哀家天天見她,倒不曾留意。”
袁城笑容凝固了一下,又恢復了正常,“也是,過了年就十七歲了,小丫頭也變成了大姑娘了。”
“二叔一來就打趣我,”袁清柔不露聲色的抽回手,“本來還想陪娘娘用午膳,既然二叔來了,我就先告退了。”
“不妨事,”太后連忙挽留道,“一家人好久不見,留下來用了午膳再走。”
“不了,”袁清柔示意宮女云錦拿披風,嘴里笑道,“二叔難得進宮一趟,讓他陪您好好說說話。”
“好好侍候著公主,”太后不再挽留,叮囑宮女道,“現在天氣還冷,不要由著她的性子亂穿衣服,日常飲食也得注意點。”
云錦忙應了,幫公主披上披風,告辭離開。
“可惡,”直到看不見了慈寧殿,袁清柔臉上的笑容迅速消失,“那個袁老二,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本公主已經十七歲了,用得著他在太后娘娘面前特意提醒。”
云錦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說什么,又閉上了嘴巴,算了,這種事不是自己能攙和的,只是揮揮手,示意宮女太監離遠一點。
“你是不是想說,這不關你的事,”袁清柔撇了她一眼,“真讓袁老二得逞了,我就得嫁人,就得離開皇宮,到時我就只是一個嫁出去的平常公主了。”
“公主慎言,”云錦嚇了一跳,左右看了看,見周圍沒有人,那些隨從離得夠遠,聽不到兩人的對話,心才放下來,“皇上已經有了皇子,公主也有了弟弟,從前的想法就得收起來了,否則容易惹禍上身。”
“憑什么?”袁清柔的面容一陣扭曲,破壞了她的姣好容顏,“都是父皇的子女,我憑什么就不能想那個位置?”
“公主是女子,”云錦小聲勸道,“從古至今,都沒有女子能當皇帝的先例,那是誰都沒辦法的事。”
“那武皇帝不是女人?”袁清柔愈發惱怒,“她能當,我就為什么不能?否則我干嘛每天要來慈寧殿,想著討娘娘的歡心?”
云錦一陣陣后悔,當時皇上無子,對公主也是疼愛有加,自己也是生了妄念,以為有機會,慫恿著出了這么個主意,如今卻成了公主的執念。
公主眼高手低,自大才疏,性格又暴躁易怒,等閑聽不得別人的意見,人緣本就不怎么好,又加上皇上有了皇子,希望就越發渺茫了,得好好想個法子消去她的妄想才行。
遠處的隨從中,一個看似不起眼的小太監,總是有意無意的打量著前方,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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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柔現在每天都來陪母母說話?”袁城挨著太后坐下,“難得她有這份孝心,能替兒臣盡一份力。”
太后盯著袁城看了兩眼,揮揮手,滿殿的宮女太監潮水般退下,很快只剩下了母子兩人。
“跟自己母后說話,也這么拐彎抹角的,你不累嗎?”太后伸手指點了點兒子,“出去幾年,就學會了這個?”
“嘿嘿。”袁城也不辯解,傻笑幾聲,腦袋擱在太后的胳膊上輕輕摩擦。
“那個孩子的心思,我一眼就看出來了,還是沒死心呢。”太后嘆了一口氣,“難為她每天到我跟前裝孝順。”
“那個位置就那么有吸引力?你想要坐,阿柔也想,你皇兄當年也是朝思暮想,暗地里做了多少事,真當我不知道?”
“城兒啊,你看看你現在變成什么樣子了,都會在母后這里耍心眼了,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太后越說越傷心,眼眶也紅了。
“是兒臣想歪了,”袁城忙離坐,雙膝跪地,重重磕頭不止,“只是希望母后不要傷了鳳體,否則兒臣萬死莫贖了。”
太后看著最愛的小兒子,心中一陣陣恍惚,難道當年自己真的做錯了嗎?
“罷了,起來吧,”太后回過神來,招了招手,示意兒子在身邊坐下,撫摸著他紅腫的額頭,“以后萬不可這么作賤自己的身體了。”
“唉,當年你父皇的確是有意立你為太子,只是被母后阻止了,這件事我本不想告訴你的,又怕有人居心叵測,用這個離間你我母子的感情。”
“啊?”袁城不敢置信的抬起頭,直愣愣的看著對方。
“這也是冤孽,唉,”太后神情陷入迷茫,好似囈語,“當年你皇兄已經四十多了,一直只有阿柔這個女兒,你父皇怕他無后,到時生出無窮的禍患來。”
“他的性格又過于優柔寡斷,缺乏殺伐果斷的魄力,身體也是不怎么好,就有意立你立你為太子,只是……”
“那時你父皇龍體欠妥,你又年紀尚淺,未必能撐到你成年,皇上又協助處理朝政多年,勢力遍布朝堂,怕你駕馭不了他,到時發生兄弟鬩墻的事來,所以就很是猶豫,經常三更半夜睡不著,整夜整夜的失眠,健康更是惡化。”
“后來征詢了東西兩府三位相公,還有我的意見,都認為一動不如一靜,才最終確定立他為太子,又為了補償你,封你為秦王,食雙俸,賞賜大量金銀珠寶,田地,皇家園林。”
“原來如此,”袁城喃喃自語道,“我說怎么會賞賜那么多的東西,我的王爵比皇兄的爵位還要尊貴。”
親王爵位,以秦、晉、齊、楚四個封號最為尊貴,接下來是魯、趙、魏、梁、燕、代、陳、韓、宋、吳、越等為次一檔次,皇兄未成年時,因為是正宮嫡子,先封魯王,成年后改封楚王,十多年后又封為晉王,而自己一生下來就封為趙王,后直接晉升為秦王,根子原來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