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職的事情，季曉蕓是絕對不會考慮的，她喜歡自己的工作，哪怕柴家再飛黃騰達，她也不愿意仰人鼻息，過著伸手找別人要錢的日子。可是婆婆那樣強勢的人，她若是不給個交代，肯定會越鬧越大。

到了辦公室，她還是有些拿不定主意：婆婆說的雖然有些絕對，但把孩子交給外人，總歸是不放心。交給自己的媽媽當然最好，可是弟媳自小失去了親媽，這時候身邊沒人照顧肯定不行。

更關鍵的是，老家人都看重兒子兒媳，尤其指望兒子養老。這樣把母親喊過來，因此叫母親跟弟媳置了氣，以后母親再回去過日子就艱難了。

除非母親不回去了，留在A市，由自己為母親養老送終。只是落葉歸根，母親年輕時吃了不少苦，好不容易能過些安穩的日子，怎么舍得讓她離家奔波呢？

這么想著，季曉蕓就趁著課間休息，給蘭姨去了個電話，叮囑蘭姨安心在家照看表姨父，不用擔心這邊，并委婉表示這邊已經臨時找了人。

聽到蘭姨明顯輕松愉悅些的語氣，知道蘭姨也并不是很想來的季曉蕓，心里真的不是個滋味兒，也不知道是愧疚多一些還是慶幸多一些了。

電話剛掛上，一陣急促沉重的腳步聲傳來，同事張青青龐大的身影出現在辦公室門口，語氣倉惶：“季老師，季老師！你們班孩子出事了，你趕緊去看看吧！”

季曉蕓大吃一驚，站起來就往教室趕。

三（3）班跟教師辦公室就隔著一間教室，很快就到了。

班上亂作一團，幾個孩子都哭了。英語老師蘇梅正捂著班上一個男孩子的頭，她手上的紙巾已經被鮮血染紅了。

“趕緊送到醫務室！”季曉蕓當機立斷，從蘇梅手里接過孩子，拿自己的手帕捂住了孩子的傷口，用手按住了孩子頸部上方的顳動脈止血。一群人朝教室門口涌。

“大家不要慌，不許動，都回到自己座位上安靜下來，準備上課。蘇老師，麻煩你留下來安頓下孩子。”季曉蕓趕緊給大家下了指令，又喊了兩個平時比較機靈的孩子幫忙：“秦子嵐，汪陽，跟我一起走。”

季曉蕓半扶半抱著孩子，往外疾走。

受傷的男孩叫趙涵，平時在班上很霸道的一個孩子，這會兒蒼白著臉，哭的聲音都沒了。

季曉蕓看血雖然有明顯止住的跡象，但孩子更顯虛弱了，焦急不已，索性一把摟起孩子，抱起來就跑。

沒跑幾步，迎面來了一個男老師，直接從季曉蕓手里接過孩子，大步流星地趕向醫務室。

幫忙的男老師名叫業慕白，學校的獨立董事，名譽副校長，偶爾兼職代課，跟季曉蕓關系熟稔。

二人畢業于同一個學校，季曉蕓還長業慕白兩屆。但當初上學的時候，二人不過是點頭之交，是畢業后進了同一個學校才漸漸熟悉起來的。

“京中實小”的教師，除了季曉蕓、業慕白，還有其他好幾個老師，都是出自東師大。但校友之間，關系也有親疏。

整個學校，除了蘇梅，季曉蕓跟業慕白的關系是最近的。當然，關系再熟，在學校的時候，季曉蕓還是對他們以“老師”相稱。

“業老師，真是太巧了，幸虧碰到你！”

業慕白從天而降，季曉蕓是大大松了一口氣。孩子大了，她松了手才感覺到腰酸腿軟，胳膊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你沒事兒吧，我看你臉色也不是太好。”

業慕白的聲音很醇厚，通透，哪怕是抱著孩子疾走，依然面不改色，音色也不變，讓季曉蕓不得不感嘆男女之間的差距。

“我不要緊，就是擔心孩子。”季曉蕓憂心忡忡，輕拍著受傷的趙涵，轉頭問身后兩個學生事情的經過。

說來也簡單，不過是趙涵跟一個叫“夏笙笙”的女同學起了爭執，后者將他用力一推，他直接倒在了地上，額頭在門邊磕著了。季曉蕓稍微安下心來，趙涵的額頭應該就是皮外傷。

一行幾人很快到了校醫務室。因為傷口比較大，在校醫務室簡單包扎之后，季曉蕓讓兩個同學先回去，她跟業慕白兩人帶著趙涵又趕向兒童醫院。路上，季曉蕓給趙涵父母分別去了電話，都無人接聽。

在季曉蕓的印象里，兒童醫院一直是人滿為患，即便是急診，也要排隊的。

這次卻是出人意料地順利，因為業慕白的一個電話，外科的主任醫師都迎了出來，將他們一行人直接帶了進去。檢查，掛水……醫院還給他們三人準備了午餐。

出來的時候，孩子已經睡著了。業慕白橫抱著孩子，步履輕松地走在去停車場的路上。季曉蕓跟在旁邊，找著話題：“你平時健身挺認真的吧，體力這么好，抱個孩子還走得這么穩。”

“這就‘體力好’了？”笑意在業慕白的眼角晃蕩。

“嗯？”季曉蕓沒有聽清楚，但也沒有追問，而是再次道謝：“今天真是多虧了你，不然我一個還真沒有法子。”

“我也是做老師的，學生受了傷，我不能坐視不理啊！”業慕白偏頭看她一眼，接著道：“車鑰匙在我右邊大衣口袋，你拿出來開個車門。”

季曉蕓依言照辦，二人一起將趙涵安置在后排的座椅上。

見業慕白還細心地拿了一塊薄毯蓋在趙涵肚子上，季曉蕓又是意外。坐到副駕駛的時候，她說：“你好像很會照顧孩子，什么時候自己也要一個呢？”

“我連個女朋友都沒有！”業慕白抗議著，側身過來給她系安全帶。

季曉蕓想要自己來，拒絕的話沒有說出口呢，對方已經傾身將安全帶拉過來了。距離太近了，近到季曉蕓呼吸都輕了。

好在業慕白動作快，“咔嚓”一聲脆響，又回過身去了。

“那就不要挑了，趕緊找一個吧？”季曉蕓調整了下安全帶。業慕白的車開的很好，起步跟剎車都非常平穩，趙涵睡在后排，眉目舒展，很舒服的樣子。

季曉蕓心里越發看不透業慕白這個人，官二代，高富帥，青年才俊，當時在校修的也不是師范專業，不知怎么居然就這么屈尊在這樣一個小學校，一呆就是幾年。

何況業慕白為人又細致妥帖，雖然有點兒小憂郁，但還是很討女孩子喜歡的，卻偏偏幾年下來，硬是連個女朋友都沒有。

“不是想要的那一個，不想將就。”業慕白的口氣拽拽的。

“那你想要哪一個？”季曉蕓轉頭看他。

“還沒有想好。”業慕白將車子駛上大路。

“我看剛才那個女醫生就挺好，皮膚白的跟瓷兒一樣，對你又很溫柔。”季曉蕓打趣他，“不考慮下？”

“……只是朋友。”業慕白蹙起眉，聲音很輕，“她有男朋友，而且還在外面跟別人有了孩子，可惜她不知道。”

“那你怎么不告訴她？”季曉蕓好奇，“你們不是朋友？”

“她很喜歡他男朋友，兩人感情看著也很好。”業慕白聲音低沉，語速很慢，“我正在考慮要不要告訴她。我不確定她想不想知道。”

“又沒有結婚！”季曉蕓“嘖”一聲，“要是結婚后知道了，到時豈不是更難收場。我覺得你應該告訴她，把選擇權交給她。”

“那如果結婚了呢？結婚了還有了孩子？你覺得我該怎么做？”

“……”季曉蕓蹙眉想了會兒，“那你還是不要說吧，一切順其自然就好了。很多女人被騙了一輩子，直到死，也是很幸福的。”

“你也這樣想？”

“嗯。不過我覺得我不會這么倒霉吧。”季曉蕓笑了一下，“柴向東也不是這樣的人。”

“要真的碰上了呢？”

“不會的。”季曉蕓又扯了下自己的嘴角，想了想，嘆口氣，“如果真的是這樣，我只求他認真一點，好好騙我，讓我永遠也不要知道。”

“……”

見業慕白被自己堵住了，季曉蕓又補充：“真的啊，我想象不出來我要怎么辦，我能怎么辦。孩子還這么小呢。不對，我覺得我完全沒有必要想。如果我老公真的在外面有了情況，還是有孩子這么嚴重的，我不可能一點兒也察覺不到吧？他要兩頭忙兩頭騙，得有三頭六臂吧？”

“男人要騙女人，哪里需要三頭六臂？一張嘴就可以了。”業慕白不贊同的口氣，“你這是把男人看低了還是看高了？”

“……”季曉蕓好笑，一時也被堵住，頓了會兒反應過來，“你今天怎么這么奇怪啊，昨天也是這樣，你是不是有什么話要告訴我？”

“沒有啊。”業慕白接話很快，隨即又重復了下，“真沒有。”

“沒有什么？”季曉蕓認真起來。

“季曉蕓！”業慕白喊了一聲，無可奈何的語氣，“你不是要給學生家長打電話？”

“哎呀，這么重要的事情，差點兒忘了。”季曉蕓暗自搖搖頭，連忙拿出手機給趙涵父母打電話。

這次倒是接通了，對方一副很不耐煩的語氣：“你誰啊？電話打個不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