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有高低之分，有大小之別，有透不透之論。有空的算透，實心的就是不透。有石塔、木塔、磚塔、鐵塔之類，現在的水塔，是水中的塔，是影子組成的塔。

不是挺立在水中的塔，是橫倒著，沒入水中的塔。

不是實物的影子，不是立竿見影，是影子本身。

塔在水中寧靜，看得出來是塔，但它又是水，是虛的，塔是水，它只能是水。

它不是誰的影子，它是存在。

海市蜃樓也是存在，不是簡單的搬運，在別處凝結，在這里舒展，中間的聯系很緊密。

如果渙散一些，距離可能很遼闊。時間的距離上千年，空間的距離跨越了界，這些是基于“真實”的原因。

若不是為了真實，就是由于我們頭腦中的意識。外意識。內意識和意識本身。

外意識是意識成像又進入到意識之中，內意識是“依據”的進一步延伸，意識本身就是一頭怪物。

怪都是后天的怪，發現一個門的框架移動，一個人沒有臉或者沒有頭，小孩子不會大驚小怪，而“正常人”卻覺得這很邪乎。

孩子也可能會哭，他的潛意識覺得不一樣，其實是一體的，他這是在給潛意識報警。按我們的話來說，他還沒有系統的意識，但他有先天的自己的某種意識和意識渠道。

意識本身，表述起來就是：原先是它，接著似它，后來不是它，臨終時又成了它。

精心飼養，一輩子討好，一輩子供奉，一生的追求和落實，歡喜而又悲苦的就是它。這是一頭怪獸，有時候我們把它稱之為生命，也叫靈。

意識就是生命，是生命本身和意識本身。

內外意識不過是這一依據的分說，不由分說是不行的，說是為了顯現，然后才不由分說，冬天之后還是冬天，然而你一點也不覺得冷。

外意識是對于吸收的處理，事情原先怎樣，現在又是怎樣，某物品某個物類，而理想主義者是意識的固化。

也叫生活，一般說來外意識指的是身之外，外面的物質世界和外面的精神世界。

這有關于生命的類別，生命是一樣的，但生命的表現形式卻五花八門，舉不勝舉。

為什么不一樣，這和內意識脫不了干系。

內意識是生命的認識和生命的安家，因為是我，因為我是如此，我要深刻地認識到這一點，因為我對自己一點也不敢保證。

我最擔心和放不下的正是我自己。

為了駐留，在外面觀摩，在內里雕刻，叮叮噹噹，雕刻出一個人像來，或者是神像，一座城，一個桃花源，謂之真面目。

錯了，這不是真面目，也不能說是真面目的一部分，只是真面目的一張照片，拍攝于不同的時期，其中有一張是自己最中意的。

因為神韻，因為情節，因為特別有意義，因為難忘，或者是為了忘卻的紀念。

內意識是對于生命的衡量，找到生命和完善生命。

在夾縫中求生存，內外意識不過是過道兩側高高的宮墻，墻樓上，一側是時間之將把關，一側是空間之帥鎮守。

內與外都融入到意識本身的過道里來，你要到前方去。

所有存在皆是過道，人是這些過道的過客。

在過道中行走你不是一個人，你是一個意識，你又混入了意識的大軍，去面見意識之主，你有幸受到了邀請。

星官、魔王第七護法、破、碎、玄武、魔王第七把刀依次下水，人下了水，水就渾了，不見了塔，渾水就是塔。

站在湖岸上，看不到渾水，不是水中的感受，水中的塔依然栩栩存在，棱角分明，下了水的人，從塔的一個窗戶之中進入了塔里。

不是消失不見，這又是一個奇景，能看到塔，塔內的一切，轉梯，墻壁，門口和窗口的“光”，那種古老的壓抑和禁制。也能看到人，人像是在游泳。

等七把刀進入了塔里才發現，那不是游泳，根本沒有水，而是在行走。

前面突然就沒有路了，又是一個窗戶。

窗戶有時候是門，出了門又是一個界，砂礫的世界。

一只螞蟻爬行在極連綿的沙漠中就是六人行走在廣闊的砂礫之間，沒有太陽，但感覺太陽毒毒的，讓人昏昏欲睡，睜不開眼睛。

沒有任何綠色，也沒有人，沒有湖泊和綠洲。砂的無夢和礫的無情都是截然的。山是砂礫的山，許多砂礫堆積，有單獨的砂礫極大，人是螞蟻，砂礫是樓房。

河是流沙的河，它自己會動，沒有煙塵滾滾的壯觀，全部被淘盡了。

甚至天空中才會有煙塵，藍得叫人心驚。

各種各樣叫得出名字或者叫不出名字的寶石，沿“路”琳瑯滿目，非常巨大和純粹，因其內部的光彩流動，詭異桀桀，并不招人喜歡。

碧玉，藍寶石，綠瑪瑙，綠寶石，紅瑪瑙，紅寶石，黃碧璽，水蒼玉，紅碧璽，翡翠，紫瑪瑙，紫晶，金子都像是透明的。

大自然的冰冷之物并不養人，你認為它有價值它才有價值，越是擁有越是想讓它有價值，玩的是游戲。

就和古董一樣，它的價值只是它的氣息，以及它吸收的氣息，這中間就有空間和時間的成分。

它的積累就成了你的積累，是你的眼睛。一層一層，一個世代一個世代，一個物主一個物主，時間在悲吟，空間在流離失所。

它們本身沒有記憶，自己也絕對不會成了精，它們的記憶都是人的記憶，是人的情感給了它們，一刀一刀的雕刻，一鞭子一鞭子的抽打，悲歡和離合。

寶石的記憶是大自然和人的記憶，天光水光地殼變動，烈火和冰冷，以及人的詭詐。人帶在身上說是為了好看，其實是為了解開它的節它的情，在喚醒它。是好是壞天之道，而知道的說佩戴不好，你以為那是嫉妒。

說人養玉玉養人，都是生意經，人養玉不假，玉何曾養人？

要養的只有一塊玉叫靈玉，哪怕那是一枚草戒指也是價值連城，因為中間藏著的是生命，而不是用其他裝飾來剝奪生命。

情感在什么什么地方，智慧和生命就在什么地方，人的追求正是人的歸宿，墓地和樂堂。

在大道的追求中，意識離體一直是一個難題，保持聯系是重中之重，情感的移動是其核心。

為什么此處的砂礫世界是這樣的世界，只為等待你來，你來——你的親眼看到，親耳聽到，閱讀而來或發揮了想象。存在，就是你的情感在這里。

知道，也是情感。

你沒有去過桃花源和天宮，沒有到過白浪逐沙灘的地方和勝產沒藥的山谷，有一只專吃意識的獸，叫“四處”就藏匿在那里。

但是你知道，你所知道的已經進入了你的情感，有時，機緣巧合，你會專門撥出一部分情感來針對它，這其實就是“愛”。

就算物質上沒有關系，情感和意識上一定有關系，針對得越多熟悉得就越多，在翻過兩座陌生期的大山之后，你將會“擁有”它，不管是熱愛還是仇恨。

就是身山和心山，物質和意識的擁有也是這樣，不在于在不在你身邊，把握和支配的程度，還是丟在了心的庫房中，而是在眼前，在手上，在心的眼前和心的手上。

朝夕相對。

不離不棄就是朝夕相對。

是特別重要的，捧在手里和含在嘴里的，一定就是生命。有時候也提及它的本質，靈，和它的屬性，神，神性。

人是生命的載體，兩者已經不可分割，其一決定了方向，是坦蕩無垠還是必須勒馬的懸崖。其二是時效性，過期作廢，只有這一架列車。在今生了卻，才有來生和前生；在今生執迷不悟，沒有也不配談來生和前生。

在說來生和前生的時候，不是你真正的身體生活在那里，前生是一個篾匠，后世是管著三個街區的警察。而是你的意識曾經瀏覽或留住過在那里。就像真實的人生一樣。

黃粱未熟，“夢”已醒轉。

其三是對人的敬意和人是目的的“人”字當先。人是什么和我是誰都是同一個問題，學會了兩頭夾擊，死之后和生之前。

并且是三條道路三個車道，身心靈和身身身心心心靈靈靈。

人是生命的載體，生命進入了載體，或者顛倒顛地來一個改頭換面，生命是人的載體，先靈后心才有身。

玄武忽然停住不走了，坐了下來，也招呼眾人坐下。玄武的本領顯露出來，他的腦后出現了一個水圈，這讓眾人感覺到了一陣子清涼，小山村在夜幕下涼風習習。

水圈中有水做的一龜一蛇，龜體的脖子很長，把頭抬起來扭向身后的天空。半天空中有一條蛇，蛇頭纏在蛇尾上，蛇的蛇身從龜的腹下經過，在天空中頭尾相交。

蛇要盤旋幾圈，盡可以隨意。

龜又把眼睛望向前方的時候，蛇橫著在龜身上盤了幾圈，尾巴翹起，頭也在龜背上高高揚起。

有時候蛇頭又繞在龜的頭上，雙頭并行，似乎長了兩個腦袋。

或者蛇成了主體，巨大的蛇身上附著著密密麻麻的金龜綠龜紅龜紫色的龜，猛一看就像是盔甲，是另一種鱗片。蛇頭是龜的頭，但舌頭是蛇的信子。

懸空而行，是蛇盤成了龜的形狀，龜的頭又是蛇頭。

龜蛇變換，但都是由水滴組成。卻不能細看，細看就成了眾生，組成水滴的就是眾生相，自遠古以來的人的生存的百態，心的百態。不是天堂或者地獄，而是承載。

就像是法陣的每一個細小處的構成，原來都是活著的。

玄武真君長嘆一聲，說出來一番陣法就是法成陣的話來，這自然又是后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