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日高懸，萬里無云。

杜奈來到壺口影視基地的時候，是下午三點。

還是那個門廳破舊的小公司，桌椅老舊破損，綠植焉了吧唧，一副活不成的樣子。

熟悉的感覺，熟悉的味道。

“杜總，這種破落的小公司靠譜嗎？”嚴謹面色難看，尤其看到掛歪的海報，沒拉對稱的橫幅，缺了一腳的桌子，沒拉上的拉鏈，眼角忍不住抽了抽。

嚴謹是公司經理，電影上諸多雞毛蒜皮的事情需要他處理，杜奈帶來認認路。

只是出門時，趙思曼強烈建議帶身材高挑的小秘書聶小雨，被杜奈嚴詞拒絕了。

“你好像有點不舒服。”杜奈看出嚴謹的異樣。

嚴謹捂著額頭：“沒事，待會兒就好。”

杜奈頷首，輕車熟路的走進去，在前臺中年女人的引導下，走進會議室。

推門進去，會議室中央擺著一張大號玻璃桌，六把椅子，其中五把椅子是紅色坐面，另一張椅子壞了，被臨時換成一張綠色坐面的。

嚴謹額頭青筋挑了挑，一點都不對稱，一點都不完美。

“杜老師您終于來了！”汪晶立馬站起來，熱情的打招呼。

杜奈點頭回應，目光看去，汪晶旁邊還坐著一個短袖長褲人字拖的青年，胡子拉碴，眼窩凹陷，扎著囂張的小臟辮。

“坐吧。”杜奈對嚴謹說。

嚴謹挑了把紅色坐面的椅子坐下，看到杜奈坐到綠色坐面的椅子上，眼角抽了下。

“杜老師，我來給你介紹！”汪晶指著小臟辮的青年，：“這是歐陽偉，上戲編導系應屆生，我好不容易才從帝都邀請過來。”

是復姓大佬。杜奈心想。

歐陽偉揪著頭上的小臟辮，問：“這個胖子跟我說，替你拍片能給三十萬？”

杜奈頷首：“只要你能證明你值得。”

歐陽偉掏出手機點了兩下，放在桌面上，用力推過來：“這是我的畢業作品。”

杜奈接過手機，招來嚴謹，一起觀看起來。

這是一部微電影，片名叫【小孩】。

開頭是在一個狹小的兒童房，壓抑逼仄的空間，幽暗的燈光，笑容詭異的洋娃娃，還有一臉疲倦，在陪女兒做游戲的小方。

第一眼是莫名的壓抑與詭異，有點第五人格的錯亂畫風。

女兒正是活潑的年紀，舉拿著玩具球在床上又崩又跳，一不小心，玩具球滾落到床底。

“囡囡乖，咱們該睡覺了哦。”小方說道。

“不要不要，囡囡還要玩。”女兒撒嬌。

小方拍拍女兒的小背，哄好女兒，俯身去撿掉在床底的玩具球

一掀開床單，他突然汗毛倒立，一股寒氣從腳底板升起，只見床底下......還有一個女兒！

“噓！爸爸，上面的姐姐在跟我玩捉迷藏。”床底下的女兒說。

此時床上的女兒忽然開口：“爸爸，床底有個姐姐每晚都要爬上來找我玩。”

你……相信誰？

嘶！

大白天的，杜奈突然感覺后背有絲絲涼意。

簡單到極致的劇情，卻讓人不寒而栗。

床底、被窩、洋娃娃、兒童床……第五人格的詭異畫風，狹小的兒童房里，導演很會利用狹小空間，營造沉重壓抑的恐怖氛圍。

咒怨就是一個非常需要在狹小空間里，營造扭曲恐怖氛圍的電影，比如伽椰子鉆進被窩里、小房間里一屋的黑貓、鬼物四肢僵硬地從電梯上爬動……

咒怨里很多情節，都是在小空間里完成的，午夜兇鈴導演都曾說過，在這一點上，午夜兇鈴也比不上咒怨。

剛才的短片只有幾分鐘，但導演在狹小空間內的恐怖氛圍塑造功力可見一斑。

杜奈低頭沉吟了會兒，問：“你說這是你的畢業作品？”

歐陽偉點頭：“準確來說，是我的第一部作品。”

“歐陽同學的家境不是特別...充裕，他大學攢了四年工錢，才拍了一部畢業作品。”

汪晶說到，又靠近壓低了聲音：“美利堅勞倫斯特影視學院邀請過他去留學，要不是家里條件不允許，他早就出國了。”

汪晶的意思很明顯，這是個人才，家里有負擔，你快點拿下，快來夸我。

杜奈曲指敲敲桌面：“嚴經理，把劇本和保密協議拿出來。”

歐陽偉萎靡不振地臉上浮現出微紅。

汪晶肉嘟嘟的胖手拍拍他肩膀。

“事先說明一下，我們這部電影十分特殊，簽完保密協議，你才能看到部分劇本，另外給我一個你的銀行賬號。”杜奈強調道。

話音剛落，杜奈忽然臉色一變，身體躬成蝦米，腹內翻江倒海般的絞痛。

靠，早知道中午就不吃那半塊菠蘿。

杜奈捂著肚子，說了句你們先聊會兒，急沖沖的沖向衛生間。

嚴謹見狀，替自家老板說道：“沒事，你簽完保密協議，先看看劇本吧。”。

然后，他不留痕跡的把杜奈坐過的那張綠面椅子搬出去，換了一張紅面椅子。

…頓時舒服多了。

歐陽偉頷首，很快簽好保密協議，嚴謹從包里遞過來一份分劇本。

歐陽偉認真的看起來。

臉上先是歡喜，再是難以言喻的激動，然后是滿滿的擔憂，最后是不解的疑惑......看劇本的短短時間內，歐陽偉好像體驗了一番人生的大起大落。

這個名為“咒怨”的劇本，太對他胃口了，作為極致黑暗風的資深愛好者，他特別鐘意加斯格墮難式的鬼片，那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恐怖藝術。

他能看出這劇本有多優秀，跟他加斯格墮難式的風格十分契合，正因如此，他才擔憂與疑惑。

華夏鬼片涉鬼必封，這是行業共識，杜總不可能不知道，既然知道，又為什么要頂風作案？

“阿偉，你便秘似的表情是怎么回事？”汪晶拍拍他肩膀。

歐陽偉剛想開口，又想到保密協議，以及協議上天價涉密違約金，識趣地縮了縮脖子。

抱怨道：“真不知道杜總怎么想的，居然要拍這樣一部恐怖片？”

嚴謹投來不解得目光，只有簽了保密協議才能看劇本，他是沒有資格看的。

汪晶則是擺擺手，一副過來人的語氣：

“很正常！杜老師對藝術的見解刁鉆獨特，需要你慢慢體會。”

當即他又把《王大柱的一天》是怎么從一部太監網文，一步步變成美食番神劇的過程，完完整整復述一遍。

聽完汪晶的故事，歐陽偉暗暗佩服杜總的眼光格局，再看手里的咒怨，低下頭認真沉思：

能制作出《王大柱》這樣的美食番，杜總絕不是不懂行規的愣頭青，那他對這部戲的考量，又在第幾層？

歐陽偉顱內開始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