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眾人環(huán)目四望時，卻再度震撼了。

這不是人間，而是仙境。

九層的兩側(cè)是房間，中間夾著的帶頂棚的鏤空的柱廊。頂棚下的花箱中，有郁郁蔥蔥的樹木和花草。花木之間，地面平整，卻有一個個凹陷下去的圓坑，圓坑里面有藤編的沙發(fā)。

走道樓邊，樓邊卻沒有欄桿。

樓臺是架空木板，與樓邊退后了一步（1.5米）多的距離。即使不慎跌落，也只能落到下面的屋頂，外側(cè)有女墻，女墻頂齊平于木臺。

站在天臺上，一望無際。在邊緣有幾分驚險，卻很安全。

這是韓楓借鑒了后世無邊泳池的做法，頂級酒店的體驗。

在這里，可以毫無遮攔的縱攬汴京城的風光。

沒有欄桿，跟眾人帶來了別樣的體驗。文臣們戰(zhàn)戰(zhàn)兢兢，武將們卻大感興趣，不過所有人都在驚嘆著第二樓的極盡巧思。

其實材料極簡陋，只有紅磚和原木本色，與現(xiàn)在的雕樓畫棟不可同日而語。但是它恢弘的體量，巨大尺度中庭空間的新奇，與草木的相得益彰，極度新奇的自動升降梯和處處別樣的體驗令它絕無簡陋之感，反而帶來了震撼。

震撼獨此一家，別無分號。

韓楓很滿足，包豪斯，我在九百年前向你致敬！

回首憑欄，底層大廳盡覽無余。走到外側(cè)，是城中重重灰黑色的屋頂，只有北側(cè)宮城屋頂琉璃的黃異常的鮮明。

下面的人變得很小，真是如同在天上的人間。

在平臺花園的一端，有個巨大的臺子，臺子側(cè)面鑲滿了多彩斑斕的貝殼，晶瑩流轉(zhuǎn)，臺面是咖啡網(wǎng)紋理石，極致華麗。后面的格子柜里有各種酒瓶和酒壇，臺子前面有一個個的高腳圓凳。

侍者引導眾人來到西側(cè)的房間，馮道連連點頭。房間的大門上端刻著兩個黑金大字：瑤臺。

武將們不知所以，文臣們則連連點頭，原來真的是人間仙境，竟是王母的所在嗎？馮道捋須笑道：“既然是瑤臺，一會可要拿出仙釀。”

大門徐徐開啟，眾人再度震驚，里面是一個長方型的大宴會廳。

大廳的門扇已經(jīng)全部開啟，里面是一個尺度夸張的長桌，長桌有二十米長，三米多寬，兩側(cè)是高背座椅。上空垂下來一組組的吊燈，漂亮的貝殼花瓣中，能夠看到潔白的牛油大蠟。

長桌的中間，有處凹陷，里面有鮮花草木。

侍者引導石重貴坐到了長桌的一端，韓楓作為主人坐到了另一端。這時，大臣們陸續(xù)進入，分文武坐在長桌的兩側(cè)。靠著石重貴的是高行周和桑維翰。他們一個是侍衛(wèi)親軍的老大，一個是侍中兼樞密使。馮道則坐在了韓楓的旁邊，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架空，與其坐在桑維翰的下首，不如主動退讓，人我兩便。

桑維翰卻將座位讓給了陳摶，自己座了陳摶的下首。

陳摶的隱者之名，早就如雷貫耳。

這是一種學者對學者的尊重，他們二人不是同年。桑維翰在后唐同光三年（925年）進士及第。六年后，陳摶卻落了榜。但是，桑維翰卻很尊重陳摶，陳摶大才磐磐，卻因為沒人舉薦而落第，而他則是因為父親疏通了關(guān)系，有人推薦而得躍龍門。

五代因襲大唐，科舉是否有人推薦是關(guān)鍵。不像后來北宋采取了糊名制，科舉變得相對公平。糊名制是宋太宗趙光義的創(chuàng)舉，他在軍事上雖然一塌糊涂，在文化上的貢獻確實很大。

眾人落座，黑衣侍者陸續(xù)進來，開始上菜。

侍者先給每人倒上一杯青奈開胃酒，接著上了開胃菜。

大臣們面面相覷，透明的綠色酒液注入了杯中，一股淡淡的香氣縈繞。石重貴則大為奇怪，因為侍者上的第一道菜，盤中只有一小塊白色的面餅，上面是一塊醬紅色肉糕狀的東西，晶瑩欲滴，十分誘人。

韓楓舉杯：“皇上，諸位，這是開胃酒和前菜鵝肝醬。皇上親征澶州，率眾打退了契丹人，讓我們舉杯，為皇上的無畏，為眾將士的英勇，為諸位大臣在后方的不懈努力而賀！”

‘小子，竟敢搶我的臺詞！看在此宴是你花錢，也就算了。’石重貴暗暗點頭，眾人舉杯一飲而盡，眾人眼睛為之一亮，此酒清香爽口，毫無苦澀，憑的好喝。在何必的指引下，石重貴有些笨拙的拿起了刀叉，好半天，才將鵝肝醬放入嘴中，細細咀嚼，頓時眼睛大亮。

“小子，這鵝肝醬憑的好吃，濃腴，細膩滑潤，入口即化，肥美潤口，忒美味了，真是令人胃口大開。”眾人連連點頭，交口稱贊皇上的精彩點評。

接著，侍者收去了盤子，又上了第二道，奶油蘑菇湯。

房間里吸溜聲四起，韓楓臉上抽動了下，如此精美的銅勺算是明珠暗投了，這還是大臣嗎，真是一幫鄉(xiāng)巴佬。

眾人陶醉在味蕾上的舞蹈，高行周贊道：“此湯竟如此豐美，既有著蘑菇的鮮美，也有奶油的柔密，一口下去，竟然令人舍不得咽下，實在是太好喝了。”

韓楓撫了撫餐巾，舉起勺子道：“請用銀勺。”

眾人一愣，面面相覷，尷尬，太尷尬了。

高行周大笑：“小子，咱就覺得這樣痛快。”

接下來的副菜、主菜和沙拉也全部征服了眾人。

尤其是作為主菜的牛排，更是令人驚嘆。

石重貴大喜：“韓楓，這牛排真是忒也的好吃，外面脆嫩酥香，里面卻汁水濃郁，肉質(zhì)松軟，滑溜醇香，肥而不膩。而且，這香料是胡椒吧，竟然感覺似乎在舌尖上爆開，把裹挾著濃郁肉香和澆汁香猛的噴開，從舌錠一直沖刺到腦門，霎時間香滿唇間，真是令人口齒留香，回味無窮。”

高行周連連點頭：“不僅如此，再飲上一口天下無雙，更是奇妙無比。而且，這刀叉雖然不便，確是痛快，如同又上了戰(zhàn)陣。”

桑維翰不豫道：“韓楓，朝廷禁止屠宰耕牛，你這可是違禁。”

韓楓笑道：“桑相，昨日，我城外農(nóng)莊，一頭牛不慎掉下了汴河。”

桑維翰卻搖頭：“小子，怎的會這般巧？”

韓楓嘆道：“它喝多了，因為它最喜歡喝綠蟻濁酒。”

桑維翰大怒：“給牛喝酒，這是為何？”

韓楓神秘一笑道：“給牛喝酒，牛肉就會細膩肥嫩。”

桑維翰怒道：“小子，巧言令色，那不還是早就準備著犯禁。”

韓楓搖頭笑道：“桑相，此言差矣，那頭牛是自己喝醉淹死的，已經(jīng)在開封府備案，符合律條。法無，就無禁忌，不可因為個人好惡而輕下判斷。”

石重貴笑道：“哈哈！愛卿，人家都說了符合律條，你且不要糾纏了。再說，方才那牛排你比誰吃的都還快。”

桑維翰一僵：“哦！這個，老臣遵旨。”

陳摶卻沒有吃，盤中牛排依舊誘人。

桑維翰奇道：“陳道長，你怎的不吃？”

陳摶嘆道：“這小子做的菜，已經(jīng)令我破了許多戒。我道家忌諱五辛，雖然這黑胡椒不在蒜、蔥、興渠、韭、薤之內(nèi)，但這道理卻是一樣的。這胡椒的香麻比五辛更盛。”

韓楓點頭稱是：“道長說的對，第二樓的飯菜雖好，但是不可常吃，吃多了對身體不好。物極必反，對身體最好的還是清淡的家常飯菜，什么也不如一碗雜糧粥和一些新鮮的菜蔬。”

石重貴一把搶過陳摶的牛排，笑道：“你小子，這香濃無比的菜式也是你做的，你卻說它不好。五谷和蔬菜有什么好，還是大口吃肉痛快。”

石重貴忽然感覺有些異相，舉目望去，卻見桑維翰正盯著盤子中的牛排，嘴角微動。不禁有些赫然，用餐刀切下一塊，對侍者道：“分去給桑愛卿。”

桑維翰驚動萬分，連連稱謝。心頭滴血，那么大的一塊，你就分給老臣我一小口，老臣還要感激涕零，這真的好嗎？

眾人連連點頭，蔬菜和五谷那是平民吃的，當然是珍宵痛快。

韓楓笑而不語，心道：“恭喜，你們吃下的是三高。”

最后一道是甜點，第二樓絕技冰激凌。

碗中盛開花瓣上的燭火，和著酒香和繚繞的白霧，此景實在是令人陶醉。而綻放在味蕾的，是帶著淡淡酒香的滑膩、甜潤和冰爽，令人暑氣為之一掃。

桑維翰舉杯：“諸位，時值佳節(jié)中秋，不如我們以詩會友？”

馮道一僵，場中文臣們一片肅靜。陳摶悄聲道：“國僑，有那小子的《望月懷遠》，你這提議真的好嗎？”

桑維翰一僵，眼珠一轉(zhuǎn)，大笑道：“諸位，韓楓的《望月懷遠》自然是絕唱，可還是需要繁華才能如錦嘛，希夷兄，你功夫深厚，先來一首。”

陳摶一笑：“也罷，這第二樓九重高，高如山峰，嗯。

為愛四峰好，吟頭書日昂。

巖花紅作陣，溪水綠成稈。

幾夜礙新月，半山無夕陽。

寄言嘉遁客，此處是仙鄉(xiāng)。”

眾人接連稱贊陳道長的是個里也帶著仙氣，著實難得。有了拋磚，自然能夠引玉，眾文臣放開了些，紛紛凝起神來，陸續(xù)有不少好詞。

韓楓卻與馮道談笑殷殷，不時對好詩稱贊幾句，桑維翰在那端叫道：“小子，該輪到你了，你怎的不一展才華。”

韓楓一笑：“小子江郎才盡，著實做不出來，再說，剛才有數(shù)位的詩詞極好，有珠玉在前，小子就不下場獻丑了！”

桑維翰笑道：“那可不行，大詩人不下場，總是遺憾。”

咦！這老家伙今天為何總是針對自己？韓楓振衣而起：“恭敬不如從命，如此，小子就獻丑了。”說吧走道書案前，筆走龍蛇，瘦金體傾斜而出。

桑維翰大驚：“小子，這字雖然還不到火候，但是這體卻鋼骨嶙峋，銀鉤鐵畫，別具一家啊。哦，這，好詞，好詞啊！

《西江月》

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

夜來風葉已鳴廊，看取眉頭鬢上。

酒賤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

中秋誰與共孤光，把盞凄然北望。”

場中肅然，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啊！此詞，是這小子的第四首，雖然與《望月懷遠》別有不同，卻又是一首千古絕唱。

文臣們恍然若夢，武將們興高采烈。

此詞慷慨悲涼，看見了沒，你們嘚瑟的啥？一幫子儒人，還不是被一個武將壓得喘不過氣來？哇哈哈！

月光如洗，韓楓舉杯，結(jié)案陳詞：“皇上，諸位，酒宴結(jié)束，接下來是自由活動。大家可以去外面小座，也可以去吧臺處小飲幾杯。

石重貴登起了雙眼，如牛鈴一般：“小子，這就結(jié)束了，就只這幾道菜就將朕打發(fā)了？朕還沒有吃飽啊。”

文臣們吃飽了，武將們卻紛紛嚷了起來。紛紛指責韓楓太過叩門，哪有幾道菜就將他們打發(fā)了的道理，紛紛叫嚷著沒有吃飽。

韓楓抱拳：“諸位，可否還感到饑餓？”

眾人面面相覷，高行周嘆道：“卻是不餓，可是也沒有吃飽。”

韓楓笑道：“您說的那是撐，不是飽。什么是飽？不餓就是飽。菜在于精而不在于多，吃得過多對身體不好。各位，今日是為了皇上嘗鮮，宴會的菜式是法式大餐，嗯，法式的法，此餐最中禮儀，只有這九層瑤臺會所才有，今后如果想吃，必須是我第二樓逆旅的住客才可享用。第二樓的主打是炒菜和茶點，沒吃飽的可以自己下樓去點。哦，記得先去柜臺辦會員卡，可以折上加折啊！”

眾人面面相覷，什么意思，難道竟是讓我們自己花錢？

韓楓心中竊笑，‘咋的？吃慣了白食。哦，不花錢的飯菜總是最香的。不過，小爺不伺候，愿誰誰？老子的錢也是辛苦賺到的。你們也就是和皇上沾沾這次的光，現(xiàn)在就給你們立下規(guī)矩。’

韓楓不理采眾人，陪著石重貴去外面的吧臺。

吧臺立刻贏得了石重貴的好感。

倒不是因為可以轉(zhuǎn)的吧凳，盡管他正扭來扭去的很嗨皮。而是因為黑衣酒保為他調(diào)制了一杯酒。他接過來小口抿了起來，訝異道：“這是什么酒？竟然如此的芬芳甘甜，而且有股淡淡的酸果味，冰冰的很好喝。這個臺子真是新穎，是專門調(diào)酒的嗎？你小子總是這般別出心裁。”

韓楓笑道：“這叫酒吧，而這個果子叫青檸，是我第二樓從南漢采購而來冬儲至今。這個青檸酸酸的，最適合加在飲子或這果酒中。”

石重貴大喜道：“哦，記得回頭給我皇宮也弄個酒吧。”

韓楓一哽，卻起身走到吧臺后，親自取了兩個小酒盅，拿出一個精美華貴的檀木盒打開，取出一個細口黑瓷瓶，上面有銀線勾勒的火焰紋，十分精致。韓楓打開瓶蓋，一股純凈的瓊漿注入了杯中，頓時一股濃烈的酒香襲來。

哇，好濃烈的酒香，旁邊眾人紛紛鼻翼聳動。

韓楓遞給石重貴一杯，舉起酒盅道：“皇上，這是第二樓新出品的仙釀烈火，提示一句，此酒異常醇烈，需小口慢啜，否則會酒不醉人人自醉。”

說著，韓楓輕輕抿了一口，姿態(tài)瀟灑。

石重貴哈哈一笑：“男人都是大碗飲酒，這么小的酒盅還要小口抿來，實在是太過女人氣了。”說著仰頭一飲而盡。

杯酒下肚，石重貴立刻僵住，一股火線灼燒入腹，喉嚨口如同烈火在焚燒，紅云騰起，他連忙用手掩口，難過莫名。

大太監(jiān)連忙上前，噗！石重貴一口酒噴了出來，噴了大太監(jiān)滿頭滿臉。大太監(jiān)突遭此劫，一時間狼狽萬分。素有急智，大太監(jiān)舌頭伸出，舔了一圈，臉上露出了陶醉之色，接著噗通跪下：“老奴謝皇上賜酒。”

石重貴卻大喜：“小子，你這烈火竟如此的辛烈，喝著真是痛快。不錯，這烈火才是我大好男兒喝的，我只是一時不慎。”

這時，高行周走了過來，石重貴徑自倒了兩杯，遞給高行周一杯：“愛卿，此次作戰(zhàn)你功莫大焉，來，我敬你一杯！”

高行周惶恐接過，連連道謝，二人舉杯一飲而盡。

高行周滿臉通紅，半天后大喜道：“皇上，此酒真是痛快！”

侍者過來用濕毛巾幫大太監(jiān)整理，大太監(jiān)忽然嗔怪的瞥了韓楓一眼。

眼神十分嫵媚，韓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韓楓轉(zhuǎn)過臉去，暗笑道，石重貴，教你整日惦記縱情聲色，小小整你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