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

幾乎很少上奏的元旭突然上前，“陛下，臣有事啟奏。”

皇帝微訝，挑了挑眉，眼底的情緒不明。

他沉聲道：“什么事？”

“臣發現京城里有偽造圣物的情況，此事涉及之范圍甚廣，還請陛下明察。”

皇帝坐直了身子，“哦？你可有證據？”

這時君如蘭站了出來，拱了拱手，把昨天拍賣的東西一件件擺到了皇帝面前。

“陛下請看，這是臣昨日在抱古齋所得的東西。”

那些東西拿出來的時候，朝堂上有好多人都是一驚，面面相覷，臉色都變了。

太監一件件地將東西呈上去，皇帝的臉色越發陰沉。

“這些東西都是宮里的，你說這是從抱古齋得到的？”

君如蘭道：“是，這些東西確確實實出自抱古齋，當時臣去了拍賣會，見里頭的東西都是宮中御用的東西，一時懷疑便買了回來。不知道這些東西，陛下可賞過人？”

皇帝撥弄著手中的翡翠珠串，朗聲道：“這《美人賦》朕賞了長公主，還有這其他瓷器都是皇后和朕所用。來人，宣長公主和皇后！”

立刻有人去了，按理說后宮嬪妃公主不能上朝堂，但今日皇帝特許，長公主的公主府離皇宮很近，不多時兩人都到了殿外。

“臣妾（臣妹）參見陛下。”

皇帝也不多繞圈子，“你們來看看這些東西是否賞過人。”

皇后先湊上去，看到了那套福山壽的茶具，道：“這福山壽茶具是陛下賞的，臣妾怎舍得賞人呢？現在臣妾還在用呢。”

長公主也道：“這幅詞一直掛在公主府上，從未拿下來過，更別提賞給別人了。”

事情已經明了，這些東西確確實實都是贗品，或者說是私造的。

還有這個灑藍釉的高足杯，是皇帝的心愛之物，當時叫了工匠制作，并命令只能做一個。現在看來，是有工匠為了錢財而私自再造！

至于長公主和皇后殿內的東西是如何為人所知的？當年長公主得到《美人賦》的時候，邀請了很多人前來觀賞，所以很多人都知道《美人賦》的內容和樣子。

而皇后也不少邀請人去宮里做客，茶具什么的肯定很容易見到。

皇帝的臉色前所未有的難看。

偽造、私造圣物，不僅僅是觸犯了律法，還挑戰了他的天子威嚴！

皇家和百姓本就有明確的分界，而御用品就是最明確的分界，簡單來說，就是我有的你沒有，所以我比你強。

這是皇權。就像皇帝自稱朕而不是“我”一樣，是一種皇權的象征。

皇帝的目光落在君如蘭身上，“那拍賣會，有多少人去？”

君如蘭道：“臣并未仔細觀察，不過若是陛下想知道，可以派人查一查參加那日拍賣會的名單。”

“來人，去查。”皇帝淡淡開口，目光掃過朝堂下的所有人，有一種似有若無的威壓。

朝堂上陷入一片沉默，昨天去了拍賣會的人懊悔不已，還有些人狠狠地盯著元旭和君如蘭。

沒去拍賣會的人也被皇帝的臉色給嚇得不輕，頭老低了，祈禱皇帝不要遷怒他們。

皇后立刻明白了過來，想去叫人通知徐家，可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她是呼吸都不敢大聲。

徐家，很可能就徹底倒下了！

以前沒注意到翊王，沒想到他動作那么快，一下子就知道了抱古齋的勾當，居然還找到了證據！

希望不要查到紅顏軒和守金閣的事情…

每個人各有心思，各懷鬼胎。誰也不知道他們心里在想什么，就連皇帝也是沉默，不停地撥弄著翡翠珠子。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面色沉靜無波的翊王。

這個兒子，真是隨了他的性子。

他的生母元氏是前朝的一位得寵的貴妃，也是前朝皇帝的表妹，雖然是貴妃，但是進宮的時候年紀還非常小，才十一歲。

她才入宮一年，前朝就覆滅了，她被關到天牢，一直韜光養晦，等待一個翻身的時機。

皇太祖當年也已經五十多歲，在位了兩年便駕崩了。

當時先帝是皇太祖的第四子，三十五歲繼位登基，是為明光帝。

明光帝在位二十年后駕崩，由現在的昭明帝繼位，那年他二十，元氏三十四歲。

雖然元氏已經是半老徐娘，但風采如舊，為了榮華富貴，她買通了看守她的獄卒，跑到了皇宮。

畢竟都三朝皇帝了，元氏一直恪守本分，所以那些獄卒對她根本沒戒心。

元氏一番打扮，成功爬上了龍床。一夜過后，皇帝才知道這就是前朝那個年輕貌美的貴妃。

本來想賜死的，卻發現她已經懷了身孕。便把她丟進冷宮待產，等孩子出生后，就一杯毒酒賜死了她。

元旭出生后由奶娘帶大，兩歲的時候因為元旭打翻了一個瓷瓶，皇帝一怒之下把他丟到了山里的狼堆旁邊，讓他自生自滅。

可沒想到這元旭命大福大，居然被母狼當成小狼養了大半年，一點事都沒有。太后心疼他，把他接回宮，可皇帝心里還是膈應，五歲的時候把他丟到了軍營里。

可他卻還是低估了元旭的實力，他不但沒有在一次次戰亂中身亡，反而成了王霖最得力的手下，屢戰屢勝，聲望越來越高，還得了殺神的名號。

當他想遏制元旭勢力的時候已經晚了，他羽翼已成，無奈之下只得把他召回京城。

元旭絕對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不多時，皇帝派的人便來稟告：“陛下，微臣已經查封了抱古齋，里頭的東西也都清算過了，查出還有十幾個御用的瓷器和贗品字畫等。微臣也拿到了名冊，還有抱古齋常客的單子，還有幾本賬本，請您過目。”

“嗯，朕知道了。把徐世義給朕帶來。”

皇帝接過那個名冊，淡淡道：“御史張岳、工部員外郎沈臨江、禮部司長宋文東……”整整四頁，都是朝中六部的官員名字。

被點到的人直冒冷汗，根本不敢吱聲。

整個大殿又陷入一片死寂，他們可以發誓，這是他們參加過的最壓抑最可怕的早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