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是誰。”

一襲大紅嫁衣的女子，在月色之下，推窗而入。

寧采臣卻沒有直接舉起金剛經，揮出柳枝。

無他，眼前的女子，太美了。

他見過金壇中的小倩，如果說金壇之中的小倩，是清冷不可近，仿佛天上仙，完美無瑕。

那眼前的嫁衣女子，或許在容貌比不得那位小倩那樣毫無瑕疵，可她勝就勝在這一點不完美，那眉眼中的一點媚，讓她更像落入凡塵的謫仙，媚骨天成，一顰一笑，牽動心弦。

雖然被千叮嚀萬囑咐過，要自己小心，可面對這絕美的一襲紅衣，寧采臣還是忍不住松開了緊握的金剛經，沒有念出般若波羅蜜。

“公子不要驚慌。”

嫁衣女子眉眼之中，似乎有水波流轉：“在這門外的人，都是為了抓我而來，若是公子愿意，只需高喊出聲，讓那兩位停手，把我交出去，這一切，就都會結束了。”

寧采臣訝異道：“為了姑娘而來？

可我看這幾日，江離他們一直在準備著什么。”

寧采臣不是傻子，雖然比起另一個寧采臣，他似乎看起來并不亮眼。

可這幾日，蘭若寺中的每一個人，都在抓緊每一分每一秒變強，他都是看在眼中的。

再聯想到當日在縣衙之中的金眼白虎，猜到他們要對付什么強大的妖鬼，卻也是理所應當之事。

“姥姥雖然被他們搞的元氣大傷，可黑山老妖和姥姥之間，并未有深厚交情。

黑山老妖的重心，在冥府之中，若不是姥姥把我獻給黑山老妖，祂是絕對不會為了姥姥出手的。

而沒有黑山老妖，對上這幾位奇人，姥姥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吞了。”

嫁衣女子搖了搖頭，輕聲解釋道：“我本以為，委身于黑山老妖，與世俗之嫁娶沒有什么區別，已然認命。

可今夜，我偶然聽了枉死城中，那些鬼卒之間的議論。

原來，這黑山老妖之所以要娶我，是因為我的身上有自己都不清楚的特殊之處。

只要黑山老妖拿了我的元陰，就可以于冥府之中，權柄更進一步，乃至于能夠以冥土一方之主的身份，徹底行走于陽世。

屆時，黑山老妖的枉死城，會在陽世顯化，鬼蜮現世，陰陽顛倒。

對黑山老妖而言，姥姥的仇恨，只是細枝末節。

只要公子愿意把我交出去，黑山老妖不僅不會對付你們，甚至還會愿意和公子之間，結下一個善緣。”

“我不知道這黑山老妖是誰。”

寧采臣搖頭道：“可人有人世，鬼有鬼界，若是為了一己之利，讓人世鬼界，世界交錯，陰陽顛倒。

那豈不是天下大亂？

寧某不會做這樣的事的。”

“我果然沒有看錯公子。”

嫁衣女子展顏一笑，如同牡丹花開，真乃傾城國色。

而接下來小倩做的事情，卻讓寧采臣目瞪口呆。

這個嫁衣女子，居然開始輕褪羅衫。

“姑，姑娘，你這是做什么？”

寧采臣連忙閉上眼，結巴道：“男女授受不親，有什么話，你穿上衣服說。”

“要阻止那黑山老妖的計劃，只有一個辦法。”

嫁衣女子也有些羞澀，臉上也飄起了兩朵紅云，可她沒有停下手上動作，而是一邊褪羅衫，一邊如同聲細如同蠅叫一般道：“那就是，我不再是元陰之身。”

“姑娘，還有其他辦法的。”

寧采臣捂著眼睛，低聲說道：“外面的人都被燕兄他們攔住了，你可以跑的。”

“跑不掉了。”

嫁衣女子搖頭道：“我本是官宦之后，意外橫死于這蘭若寺之中，家父將我的骨灰埋在姥姥的樹下，本想著日后再來取走。

可誰曾想，家父也在路上被奸人所害，姥姥便依靠著這骨灰金壇，控制著我。

似我這等鬼物，是走不開金壇所在之地的。

而且，明日就是冥府魔道吉日，黑山老妖可以親自出手。

枉死城來往陰陽，無論逃到哪里，都會被祂找到的。

公子。。。”

嫁衣女子伸出自己素白如玉的手，拉住寧采臣的手：“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我美嗎？”

寧采臣忍不住睜開了雙眼。

今夜月正圓，月色極美。

可就算是皎皎月華，也蓋不住那一抹落下的大紅。

而在赤色與月色之間，已然有了第三種絕色。

“美。。。”

寧采臣騙不了自己的心。

嫁衣女子莞爾一笑，輕輕地靠在了寧采臣的身上：“公子，我好冷。”

寧采臣若是這還能忍，那他就真的有問題了。

在月色之下，他抱住嫁衣女子，輕聲說道：“姑娘，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嫁衣女子紅唇貼在了寧采臣的唇上，柔聲道：“聶小倩。”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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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后春意濃。

門外，卻是戰況慘烈。

大胡子燕赤霞半個月趕出來的近百支符篆箭羽消耗一空。

而原本密集的鬼卒戰陣，也變得稀稀疏疏。

但最棘手的，還是鬼將。

那名鬼將，居然會一手隱身術，燕赤霞根本無法確定其位置，足足有十數根箭羽被浪費掉了。

燕赤霞的肩膀之上，已然被兩柄戰斧砍出了深可見骨的傷口。

“沒辦法了。”

寧采臣輕嘆一聲，從背后的箭囊之中，取出了最后一支箭。

而后，彎弓搭箭。

鬼將的身形從遠處顯化而出，嘴角勾出了一抹不屑。

旋即，鬼將一拍坐下戰馬，直沖燕赤霞，身形再度化作虛無。

這個大胡子，才是最棘手的敵人，只要殺了他，這個已經沒有了符篆箭羽的書生，不過是氈板上的下一塊肉罷了。

寧采臣輕聲吟唱：“林暗草驚風。”

微風乍起，涼意襲來。

燕赤霞原本準備第二次借法的手緩緩停下。

這個時候，他選擇相信寧采臣。

“將軍夜引弓！”

弓已滿弦！

“平明尋白羽！”

一線白光，激射而出！

“沒在石棱中！”

崩！

爆裂之聲響起。

鬼將的身形，停在了燕赤霞身前三尺。

他不可置信的望著自己胸口前的白羽。

箭身已然齊根沒入了他的胸口之中。

他的雙斧，劈不下去了。

君子有六藝。

詩書禮樂射御。

書生善射，亦可射殺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