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大日照常升起。

江離早早起身，敲開了燕赤霞的門。

對于自己這位鄉黨，燕赤霞倒是極為上心，就算是被江離敲上門來，也并無不喜，而是欣然迎入門中。

江離還沒有表明自己的意圖，就被燕赤霞拉著聊一些關中之事。

幸好，關中在古時地位極高，相當多的朝代，都將關中之言，列為雅言，在這樣的背景下，那些志怪傳奇之中，也有相當多一部分發生在關中。

江離引經據典，卻是沒有讓燕赤霞發現異常。

兩人一直聊到日上三竿，江離被咬破的舌尖實在是疼痛難忍，說話都有些大舌頭了，這才被燕赤霞覺出不對。

“江小弟怎么說話都有些含糊不清了？”

燕赤霞凝眉望去，江離適時的吐出舌頭，大著舌頭解釋道：“說起來也是一樁異事。

昨日與寧兄各有奇遇。”

言罷，便將昨夜之事，和盤托出。

燕赤霞皺緊眉頭，輕聲道：“好大膽的鬼物，明知我在此，還敢對你們下手。

還好你等無事，若不然，燕某非要將這寺廟翻過來不成。”

這句話說的輕飄飄的，但是江離卻絲毫不懷疑其話語的真實性。

以燕赤霞七品的評級，和原文中睡夢之中，飛劍自行出鞘就可重傷夜叉姥姥的手段，就足以證明他有說這句話的底氣。

只是江離不知道，既然燕赤霞有這個本事，為何不直接將夜叉姥姥斬殺？

古書之中收錄了金漿酒的信息，金漿酒的原料，就是以金合妖之體，雖然夜叉姥姥不是妖，但是與金漿齊名的，卻還有玉液，需要的正是以鬼軀合玉石。

其也是煉氣士之寶，燕赤霞完全有如此行事的理由啊。

“此事，卻是說來話長。”

江離說出自己心中的疑惑，燕赤霞沉吟半響，方才說道：“這世間，在寧兄和江小弟的眼中，和在我的眼中，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煉氣士有望氣之能，在我的眼中，這個世界已然道理崩殂，天道崩壞。

人世之中，禮崩樂壞，如此環境之下，妖魔之氣漸長，到如今，妖魔之氣已然蓋過了人道正統，若不是世間仍有一些人秉持道理，如同寧兄一般，此界，將徹底淪為妖魔的樂園。

在魔漲道消的大勢之下，妖魔才是占據氣運之輩，圣人曾說君子不立于危墻之下，對我等煉氣士來說，便更是如此。

這些妖魔，除非是想要迫害寧兄這般秉持道理之人，我借道理之勢而行之，方可不受反噬。

再者說了。。世間妖魔橫行，說到底是因為那些禮樂崩壞之人催生，若是這種貪財好色之人消減，對世界而言，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江離的心中頓時掀起萬丈波瀾。

在敲開燕赤霞的大門之前，寧采臣曾邀他一起下山，買些酒食，以感謝昨日燕赤霞的金漿酒饋贈。

江離也想和寧采臣逛逛金華城，所以也欣然同意。

可就在他踏出蘭若寺門的那一刻，他就被彈了回來。

好像在蘭若寺門前，有一層隔膜，將他和外界隔開。

江離無奈，這才只能回返，徑直來尋燕赤霞。

如今燕赤霞的回答，從某種程度上，驗證了他的某些猜想。

“禮崩樂壞，真正的讀書人恪守最后的道理。

果然，這個故事雖然發生在蘭若寺，但憑著若隱若現的金華城，就可以看出這是一個完整的世界。

只是古書將我圈定在這蘭若寺之中罷了。

這個世界的上限，絕對不是七品的燕赤霞，反線的強者，也不該只有八品的夜叉姥姥。”

江離思緒萬千，進行著種種猜測：“但限制我走出蘭若寺的，究竟是因為我進入的是倩女幽魂（易），還是因為我只收集了聊齋一篇故事的開啟卡片。

畢竟這禮崩樂壞，妖魔亂世，僅有的讀書人守著最后的規矩，怎么都像是對聊齋全篇的概括啊。

還是說，這兩者兼有之？”

江離腦中紛亂如麻，現有信息實在是太少，他分析不出真正的真相。

一旁的燕赤霞見江離面色掙扎，只以為江離是被他說出的世界真相給亂了心神，當即呵斥道：“醒來！”

聲如洪鐘大呂，江離腦中剎時一清，回過神來的江離定了定心，對燕赤霞道謝道：“謝過燕兄了，一時失了心神，還請見諒。”

被燕赤霞一吼，江離也清醒了過來，這蘭若寺之外的世界，再怎么神秘，也和現在的他沒有關系。

且不說他出不去，就算出的去，就連燕赤霞這種七品評級的劍俠都對世界無能為力，憑他又能做到什么地步。

他當下該做的，應當是完成古書的任務，解決現世的事情。

燕赤霞搖頭道：“無妨，本就是因我而起。”

言罷，燕赤霞欲言又止，江離連番追問，他才緩聲道：“寧兄乃是少有的恪守規矩之人。

但是江小弟你，卻與我更是有緣，你不比寧兄，他若是日后得以為官，必然能夠在亂世之中，以自身之規矩，重塑一方小天地之規矩。

而江小弟你，命格飄忽不定，沒有官運在身，卻是正適合方外之學。

而且江小弟身處險境，依舊臨危不亂，卻是上好的心性。”

江離心中一震，知道是自己昨天晚上，一口真陽濺加童子尿，以凡人之身重傷女鬼，讓燕赤霞另眼相看了。

這是不是也算自己觸發了隱藏劇情？

畢竟，寧采臣就曾經選擇向燕赤霞求學，只不過因富貴之命，被燕赤霞婉拒了。

而如今，自己與燕赤霞之間的關系絲毫不遜色于寧采臣，再加上沒有命格局限，觸發這個劇情，卻是理所應當。

可是，自己只能在這里停留五天的時間，五天的時間，真的夠自己學會燕赤霞的本事嗎。

江離心中還在猶豫，蘭若寺外，卻又響起了喧囂之聲。

“這個寺廟的主人在不在，本公子求住于此，還望行個方便！”

“少爺，這不是求人的態度啊！”

兩道陌生的聲音，卻讓江離渾身一顫。

另一個任務的主角，蘭溪書生主仆，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