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江宿，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江薇忽然把臉湊過來，一雙眼眨巴眨巴，盯著發呆走神的江宿。

江宿回過神來，看看眼前的妹妹，再看看書桌上的紙頁：“嗯，在聽?！?

“那你說啊，我們會怎樣回去？坐火箭還是‘嗖’的一下隱身消失？”

“我覺得你哪種方式都回不去?！?

“?。俊?

“坐火箭，誰給你搞火箭？咱們國家發展那么多年才實現星辰大海的燦爛夢想，宇宙空間站才剛剛建成。再說宇航員的身體條件都是萬里挑一的基礎加上多年的刻苦鍛煉，就憑你跟高綺文一拍腦門，你倆就能坐火箭？至于‘嗖’的一下隱身消失，你這話一出來，物理學家們的棺材板都快要壓不住了?！?

“不是，我就隨口那么一問，你怎么還上升到唯物主義了……”江薇癟癟嘴，嘟囔道，“反正到時候高綺文肯定會有辦法的?！?

江薇的話讓江宿心塞了一下，他望著她，目光帶有幾分攻擊性，問出的問題很直白：“你想走嗎？”

江薇面色猶豫，眼神有些閃爍：“我也不知道……我很好奇外星人的世界是什么樣。但如果讓我離開爸爸媽媽，離開地球……”

“你也是舍不得的，對吧？”江宿替她說了出來。

江薇慢慢點了點頭：“也不知道去了帕索里之后還能不能回來?！?

“如果不能回來呢？你還會選擇去帕索里嗎？”

江薇擰起眉頭，一張小臉寫滿了糾結，最終緩慢地搖搖頭：“不太想。”

得到她的答復后，江宿暗中松了口氣。

“既然這樣，即便鏈接進度完成了100％，你也依然有權利選擇走，或者不走，不是嗎？”

“應該是吧。”江薇撓撓頭，一幅傻乎乎的模樣，“我也不太清楚，一直以來都是高綺文更了解情況。”

“嗯。”江宿斂了下目光，“沒事，你也別往心里去。接下來高綺文如果給你打電話或者發短信，不管她跟你說了什么，你都要告訴我?！?

江宿的話剛說完，手機響了起來。

屏幕上顯示：高綺文來電

兄妹倆對視一眼。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江宿把食指放在嘴前作出“噓”的手勢，示意江薇不要出聲，隨后接通了高綺文的電話。

“喂？江宿，”那邊傳來高綺文疏離清冷的聲音，但接下來的話又帶著一絲絲刻意的拉攏，“上次你和薇薇在我家玩的還開心嗎？”

“嗯，非常開心?！眰z人基本屬于尬聊，江宿配合著說些客套話，“動手做的海鮮燒烤非常好吃?！?

“那……反正暑假時間也很長，下周你們再來我家玩好嗎？”

江宿頓時心中警鈴大作，但表面依舊平靜如水：“什么時候？”

“呃……雖然很想早點見到你們，但是我周一周二都有約了，要不然我們周三見吧？我知道星期三是你和薇薇的互換日，不過沒關系，之前你們期末考試那天也是互換日，我們也見過的呀，所以你們也不用覺得不方便。我還準備下一次在周二與你們見面，讓你們也看看我和高志安互換的樣子呢?！?

聽著手機里高綺文略帶輕快的語氣，江宿面無表情，只是那雙眼睛透露著深邃。

很明顯，高綺文這番話可以用四個字來形容——漏洞百出。

她給每一句話都編排了理由和說辭，看似天衣無縫，但恰恰就是這種刻意的圓滑，才暴露了更大的問題。

更何況，人在說謊話的時候總是下意識希望對方會相信自己，所以往往會情不自禁地表現出親昵狀態。高綺文對江宿一向冷淡，方才說話的時候也忍不住加了討好般的語氣詞。

她之所以選擇星期三見面，無非是認為星期三那天鏈接進度會大幅度增長，而僅剩的18％完全有可能在那一天完成。

如果進度真的在下周三完成，高綺文說不定會當場帶走江薇。

想著，江宿不動聲色地婉拒：“下周三我還真沒時間，要不下次我看看什么時候有空，我約你們吧。上次在你家玩兒了，這次該我跟江薇請你們了。”

“啊，沒時間啊?！备呔_文只聽進去了與自己的計劃相關的部分，“那江薇呢，她有時間嗎？……算了，我給她打電話吧?！?

“她也不行。”江宿直截了當地拒絕，理由十分充裕，“我才不讓她在星期三的時候用我的身體到處跑，一天天的竟給我惹事兒?！?

一旁偷聽電話的江薇聽到這里，朝江宿扮了個鬼臉，吐了吐舌頭。

“呵呵，只是來找我玩而已，怎么會惹事呢?！蹦沁叺母呔_文明顯語氣冷淡了下來。

“見你更不行了，那可是我的身體，我一個大老爺們兒跟一個小女生在像什么話?！?

高綺文一聽，這人怎么還油鹽不進了，只好暫時作罷：“那行，下次再約?！?

“好，下次我們約你們?！?

“嗯，拜拜?！?

“拜拜。”

掛斷了電話，江宿盯著黑屏的手機若有所思——【神的意志】和鏈接進度的關系，他有必要找機會證明一下。

而江薇望著江宿，眨巴眨巴兩只清澈的眼眸：“你為什么不同意我們去找他們玩兒??？”

江宿回過神來，白了江薇一眼：“把你賣了你還幫人家數錢呢?！?

“嘁，怎么就把我賣了?！?

“我再說一遍，從此時此刻開始，倘若高綺文私下聯系你，無論是電話還是微信，無論是音頻還是文字，只要她聯系你了，你都務必告訴我，聽到沒有？”

“喔——”江薇懶洋洋地拉長聲音。

雖然江宿話里話外的緊張和關心讓她十分受用，但她覺得江宿太排斥高綺文了，人家高綺文又沒做什么對不起他的事。

反正有關高綺文的信息，她會自主思考后再選擇要不要告訴江宿。

江宿的手機再次響起來。

顧芮芮打來了視頻通話。

“沒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

“好好好，不打擾你跟芮芮姐卿卿我我了?！苯蓖铝送律囝^。

“嗯，關于這頁紙的事，也不用放在心上。你還是你，繼續無憂無慮、沒心沒肺的做你自己就好?！?

江薇：？

“你這明明是祝福的話，怎么聽起來這么像罵人呢？”

“沒有，快走吧，我要接視頻了。”

“哼?！苯币贿呁庾咭贿吥们荒谜{，“有了女朋友就是不一樣~也不知道你倆都說什么，還得背著我說~”

話雖這么說著，人已經乖乖來到了門外，關上了房間門。

江薇聽到房間里的人接通了視頻，甜膩膩地叫了一聲“芮寶寶”。

噫，沒想到江宿玩得這么花。

江薇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回到自己的臥室，江薇趴在桌子上，大腦有片刻的放松。

還剩18％了么……

以前聽高綺文提起過鏈接進度條，但后來她沒再說，她也就沒再問。

不知不覺，竟然只剩下18％了。

如果有一天，她離開了這里……

江薇環顧四周，目光所及的床、玩偶、擺件、墻上裝飾畫……

每一個小玩意兒都承載著她的一部分記憶，很多物件都是陪伴了她好多年的“老伙計”。

說起來，她好像也沒給爸爸媽媽和江宿送過什么像樣的禮物。

如果有一天她真的離開了，也會有很多話想對他們說吧……

胡思亂想著，思緒涌上心頭，像絲絲繞繞攀爬了滿窗的藤蔓，在末端開出一朵小花，洇成一團團墨，寫下的字有痕，臉上的淚未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