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虐了將近十分鐘，看著高志安呈“大”字躺在床上已經完全放棄掙扎，高綺文才終于停手。

“以后還敢不敢在我面前耀武揚威？”高綺文坐在沙發上，漫不經心地拿著酒杯，眼神中滿是輕蔑。

“不敢了，不敢了?！备咧景矞喩沓酝矗M力地從地上爬起來。

他此刻感覺眼冒金星，大腦暈乎乎的。

高綺文挑了挑眉頭：“呵，也沒有以后了。”

聽她的語氣，一點留戀都沒有。

高志安的眼神黯淡下去。

比起身體的疼痛，似乎心里更痛。

“時候也不早了，你回去吧?！备呔_文抿了一口杯中酒。

“那你呢？”

“你管我做什么？”高綺文蹙起眉頭。

高志安斂了下目光，弱弱地開口：“你決定走的那一刻……能不能讓我送送你?！?

他真的很怕，姐姐突然就消失不見。

高綺文愣了一下，眼底掠過一絲復雜。

頓了頓，開口道：“會告訴你的?！?

“那就好?！备咧景裁蛄嗣虼?，拖著疲憊疼痛的身體走出房間。

在走廊里站了一會兒，高志安感覺身體逐漸恢復了一些。

他來到酒窖，果然，爸爸在這里看書。

此時高父正坐在書桌旁，戴著一幅眼睛看書。聽到門口的動靜，抬頭看了一眼，見到兒子進來了，遂問道，“嗯？志安，有事嗎？”

高志安的嘴唇動了動，拳頭暗暗攥緊。

他不知道自己的決定是否正確。

但是，為了阻止姐姐離開，

他必須要賭一把！

高父像是看穿了高志安的心事重重，把書籍合上，放到一邊：“坐，有什么事就說吧?！?

高志安依言坐到爸爸對面。

僻靜封閉的酒窖里，父子倆可以無所顧忌地暢所欲言。

“爸爸，您覺得我姐姐優秀嗎？”高志安的兩只小拳頭放在桌子上，身體微微前傾，目光熠熠生輝。

高父推了推眼鏡，面容和藹：“當然優秀。怎么想到這個問題？”

“那您有沒有覺得，她優秀的不像一個正常的地球小孩。”

聽到這話，高父笑出聲。

高志安立馬感到一絲絲尷尬。

不過，高父的笑倒是緩解了他的些許緊張。

“可能我表達的有問題……總之姐姐她太優秀了，如果在她身上發生什么奇怪的事，反倒顯得比較正常。”高志安撓了撓頭，實在不知道該怎么向父親解釋那一切。

“奇怪的事？說來聽聽?！?

高父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態度，給了高志安莫大的鼓勵。

“爸爸，您相信靈魂互換嗎？”

說完，高志安忐忑地等待著父親的回答。

然而高父似乎對這個問題毫不意外，他淡淡地笑了笑：“相信?！?

“您真的相信？”高志安的眼神亮了起來，“那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和我姐姐發生了神奇的靈魂互換……”

“原來是靈魂互換嗎?！备吒敢馕渡铋L地說道，似乎早已有所猜測。

高志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父親就這樣輕而易舉的相信了他的話？

他還以為自己會像江宿哥哥一樣，落得被父母當作“心理有毛病”的下場。

高父笑吟吟地望著他：“靈魂互換，每周的星期二，是不是？”

高志安激動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爸爸！您怎么知道！”

高父笑笑：“你先坐下……你和綺文是爸爸媽媽的兒子女兒，是我們的心頭肉，我們看著你們從小不點兒一點點長大，自然對你們的脾氣秉性都太過熟悉。有句話叫‘知子莫若父’，你們的性格突然變化，作為父母怎么可能不知道？每周的星期二，你們倆的性格都會對調，我和你們媽媽私底下商討過很多次，當然也是后期才逐漸摸索出規律。”

“那您知道我們為什么會發生互換嗎？”高志安的情緒十分激動。

“說來聽聽？”

“因為我姐姐她是外星人，帕索里星球，就是前段時間被我們地球人類命名為N857的小行星！她來自那里！她的大腦里有一個類似系統一樣的東西，操控著她的思想、行動，那個系統會給她派發一系列的任務讓她去完成。而現在，她要執行最后一項任務了——返回帕索里星球！爸爸，姐姐要走了，她要去外星球了！”說到最后，高志安的聲音忍不住顫抖起來，眼眶濕潤。

在姐姐面前，他隱忍著情緒，不敢表達自己的不舍之情，更不敢掉眼淚。

但如今在爸爸面前，高志安只想把情緒全都發泄出來。

“我舍不得姐姐……我不想讓她走……”

高志安小聲地啜泣起來。

高父的目光落在面前的書籍上，書的封面是一片變幻莫測的宇宙空間，分布著大小不一的星球。

這些星球里，哪些是有生命的，哪些是無生命的？

而在有生命的星球里，又存在著怎樣一番天地。

那里的“人”們，又過著怎樣的生活。

浩瀚的宇宙啊，永遠存在著人類無法破解的謎題。

“你很幸運。”高父淡淡地開口，目光似乎從這張變幻莫測的封面穿透到了縹緲無垠的宇宙，“你才十一歲，就見識到了非日常的奇幻事物，在現有的世界中窺見了另一個世界的奧秘。你舍不得你姐姐，我懂，我們所有人，都舍不得她?！?

聽到父親的話，高志安的情緒逐漸平靜下來，但他的眼神中透露著迷茫，因為從父親的語氣中，似乎聽出了……

高父繼續說道：“言歸正傳，孩子，你知道你和姐姐‘互換’的本質是什么嗎？”

高志安茫然地搖搖頭。

“互換，原本代表著公平。然而在外星生命和地球生命的概念中，這件‘公平’外衣下的本質卻是‘吸取’和‘掠奪’，為的便是單獨星體中‘有用’，或者說‘有限’的資源。”

“爸爸，我不理解。為什么說是吸取和掠奪？”

“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地球人類為什么要探索宇宙空間？”

“因為一種求知欲？”

“不，根本上來說，是為了獲得宇宙中的資源，為了發現潛在的太空殖民地?！?

“……”

“換個角度想想，其他有生命的星球，會不會像我們探索外太空一樣，也正在進行著宇宙空間的探索和研究？”

“……”

“說的殘酷一些，一個從外星來的生命體，你認為它是來和地球人類做朋友的，還是來搜集地球情報的？”

“……不，爸爸，您別這樣說，姐姐她……”

“系統，任務，還有藍色的光——我和你媽媽不止一次見到過你姐姐的身體出現異常的反應。從另一個層面來講，帕索里星球已經能夠通過仿地球人類來實現對外星球的探索，可見其星球的文明程度絕非地球所能比擬的。”

“……”

“你們是從今年出現互換的，對嗎？”

“是的，爸爸?！?

“通常來講，外來生命若想在本土成功活下去，必然要吸收本土的能量、磁場，掠奪本土的資源、生存環境。出現某種規律性地‘依附’，大概率是為了補充自身的能量缺口。”

“我……”

“你知道對于爸爸來說，最恐懼的噩夢是什么嗎？”

“恐懼的噩夢？”

“13年前，你媽媽把綺文帶回來，這個小家伙長得瘦小無比，檢查結果又有身體缺陷，可就是這樣一個小家伙，在突然的某一天，住進了我的身體里。”

“……”

“如今來看，彼時的她大概是由于剛到地球，能量不足，所以依附到了我身上。雖然只有短暫的幾個小時，但對于那時已經二十七歲的我來說，靈魂被困在一個嬰兒的身體里……真是揮之不去的噩夢?！?

“所以，爸爸，您早就知道姐姐她是外星人？”高志安呆呆地望著爸爸，忽然覺得臉上癢癢的，他抬手抹了一下，滿手的眼淚。

淚，他是什么時候哭的呢？

只知道從爸爸平淡的敘述中，像是預見了一個無能為力的結局。

高父深沉地望著高志安：“孩子，好好學習，我和你媽媽……永遠只有你這一個兒子。”

“啪”，高志安只覺得心上有根弦，斷裂了。

他知道，姐姐在選擇拋棄他們的同時……其實也被他們拋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