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藍鯨服飾出來，天色已經逐漸暗了下來。

如今的天氣，日長逐漸增加，氣溫也慢慢開始回升，但相比夏日里那種七八點鐘還能看到夕陽的狀態，顯然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看看時間已經差不多了，于是張遠打算直接回家。

然而剛剛坐上回家的車子沒多久，主管馬明的電話就不期而至地打了過來。

“張律師，主任回來了，要求你趕緊回所。”

馬明的口氣有些生硬，張遠一聽就能知道等待自己的就算不是狂風暴雨也不會是惠風和暢。

這種時候，找借口躲是躲不開的，所以只能硬著頭皮，換車往律所趕。

攜永律師事務所里，負責銷售的團隊都已經下班。

當然也有幾位執業律師留下加班，至于其他的實習律師，則是因為戴守義還在的緣故，不管有事沒事，一個個的都還留在所里，沒人敢最早回家。

張遠一進門，就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

沉悶、壓抑，還有股火山噴發前的蠢蠢欲動。

“潘律師，什么情況？”

張遠剛放下包，潘奎就已經找上門來了。

“還能什么情況？叫你好好走罪輕的路子不聽，現在主任知道了，肯定又少不了一頓臭罵唄！”

潘奎撇了撇嘴。

被罵他倒是不怕，耳朵里一邊進一邊出，很快也就過去了。

關鍵是戴守義罵著的時候，你還必須得站直了忍受著，必要的時候，還得用簡潔地語氣詞進行反饋，表明自己正在用心傾聽，主任罵得好，罵得對！

這才是難熬。

“走吧，我們一起進去。”

潘奎見張遠放好東西，立刻拉著他往主任的辦公室走去。

短短的幾步路，張遠接收到來自同事們的目光里，皆有不解和同情。

也是，剛剛辦的刑事案件得到了極大的關注，不僅對辦案的個人，就算對攜永律師事務所也是與有榮焉。

可是為什么主任回來的時候，臉色會是那么地死氣沉沉呢！？

這不科學啊！

個中原因，只有張遠和潘奎了解。

兩人提心吊膽地敲響了戴守義辦公室的門。

“進來！”

里面傳出的語氣生硬，冰冷。

兩人對望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里讀到了“一路走好”的鼓勵。

推開門，戴守義背對著門口坐在老板椅上，辦公室內早已經烏煙瘴氣。

想來戴守義留在辦公室內，已經不知道抽了多少煙了。

難怪今天的氛圍這么沉重。

兩人覺察到事情恐怕比自己預想的還要糟糕。

默默地走到桌子前，安安靜靜地站著，準備經受主任一口的臟話和滿嘴的唾沫的洗禮。

“案子怎么樣了！”

戴守義維持著背對著兩人的姿勢，一口就將手中的香煙抽掉了半根。

“不……不知道，還沒結果。”

潘奎作為案件的主辦人，所以暫時就由他負責回答。

“我聽說最后的時候，你們都不再提罪輕的意見了嘛。”

戴守義十分意外地并沒有大發雷霆，只是說話的口吻更像一臺沒得感情的機器，反而更讓張遠和潘奎感覺到不適。

“這……主要也是因為這幾天看到網絡上的視頻的關系……”

“哼哼……”

戴守義一聲冷笑，在煙灰缸里掐滅煙頭，

“視頻的事情，我的意見難道沒和你們說過？”

“說過，說過的。”

張遠和潘奎同時回答。

“這樣，從今以后，只要你們兩人還留在我這攜永律師事務所，我把話放在這里，誰都不能再碰刑事案件。

想要繼續辦刑事案件可以，立刻給我滾蛋，我不攔著。

到了其他所，或者你們自己開所，你們愛怎么代理怎么代理！”

不準接受刑事案件的委托？！

戴守義的態度讓張遠和潘奎全都為之一愣。

感覺坐在自己眼前，作出這個決定的好像不是他們認識的主任戴守義。

標配的大發雷霆呢？

標配的口吐芬芳呢？

標配的踹凳子拍桌子呢？

怎么一樣都沒來，就只有簡簡單單的一個不準再做刑事案子的決定？

沒了標配，張遠和潘奎反而還覺得缺少了點什么。

這是被罵上癮的節奏啊！

至于說不能再做刑事案子的業務，其實對于張遠來說也算不得什么懲罰。

本來作為實習律師，就不該做刑事的案件，而且從自己的初心來說，也沒有打算往刑事辯護這個方向發展。

大不了在民商事案件上繼續揮汗如雨地耕耘唄。

而對潘奎來說，刑事案件本身接觸的也少。

一年能夠碰上一兩件都已經是算多的了，所以做不做也無所謂。

“還愣在這里干什么！還不快滾出去！”

戴守義說完之后，發現兩人除了點頭答應之外沒有任何表示，但都無一例外地依舊呆呆地杵在自己的桌前，沒好氣地終于罵了一句。

張遠兩人如蒙大赦，終于再次“享受”到戴守義的罵聲之后，滿足地離開了辦公室。

轉過身來看著從自己的辦公室里離開的張遠的背影，戴守義淡淡地搖了搖頭。

對于在這次的案件中屢次三番將自己的意見丟到一邊的張遠，說實話，戴守義不是沒有過開除的念頭。

就因為這次案件，就因為張遠的不安分，自己可是沒少被主管部門溝通和教育。

今天找自己過去的電話，更是讓他心頭冒起了一層冷汗。

不過幸好，最終的結局是好的。

正是由于張遠的堅持，才會使案件一直拖到現在，一直拖到監控視頻的出現。

這要是如果監控視頻是在法院定案之后才被傳到網上，并且引起輿論喧囂。

那時的性質，就和現在截然不同了！

所以算是弄巧成拙地促成了一樁好事吧。

也因為此，戴守義才放棄了將張遠掃地出門的打算。

畢竟也是業務能力很強的人，還能繼續給自己創造不少的收益。

至于性格上的棱棱角角，那就只有先把他的方向給限定了，繼續讓他在社會里多多打磨。

時間久了，肯定就能有所好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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