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兒……你……你……”

依兒聽到了有人叫她，便猛的回頭，那雪白的小臉上還沾著幾滴鮮血。

看見是自己的娘親，她趕忙起身。

一手捏著一把鋒利的小刀，一手拎著那只剝得干凈整潔的山雞，沖著妻子咧嘴就笑。

“娘親，一會我們讓李嬤嬤做好吃的吧！”

妻子看到孩子的模樣，一口氣沒提上來，一下子就暈厥了過去。

他不知道她手里的那把極其鋒利的小刀是從哪來的，又是什么時候藏在了她身邊的。

只是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那把小刀就成了她的隨身工具，被她綁在了手腕上。

要知道，他和妻子自從得知有了孩子是多么的開心啊，可是，無論他怎么診斷也不知道孩子這一切怪異的做法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有時候，他也曾暗自想過，那也許不是病。

因為自己女兒所表現(xiàn)出的一切都好像是一般成年人被困在這個山谷都會做的事情，只是現(xiàn)在放到了她一個小孩子身上，才會不自覺的透著詭異。

如果是這樣，那么他反倒是放心了許多。

他為此又冒險進(jìn)了那毒障之地，到師傅的墓里取出了那些為師傅陪葬的珍貴醫(yī)書和筆記。只是為了女兒能夠有些事做，為了女兒能正常一些，開心一些。

這山谷里，也的確沒什么可以供女孩子消磨時光的娛樂了

只要女兒這樣高興，那么他就會盡量滿足她。

想來他的小時候也曾像女兒這般沉靜，但那是因為自己父母早亡，被師傅收養(yǎng)后一個人在這谷中實在無話可說。

她卻不同，明明父母寵愛，又有嬤嬤陪伴玩耍，但她總是一副冷淡的眼神，淡漠的瞧著一切。

初為人父，也許他做的遠(yuǎn)遠(yuǎn)不夠吧！

“爹爹，這些醫(yī)書我已經(jīng)看完了。”

“哦？那你接下來想做些什么呢！”

看著墊著腳尖已經(jīng)把最后一本醫(yī)書整齊的碼放好的女兒，他實在是不知該給她些什么了！

此時的女兒是如此的乖巧，假如生命能靜止在這一刻該多好。

想法只是一瞬，如果真的是那樣，他豈不是太自私了！

“爹爹……”

女兒親昵的拉起了他的手臂，撒嬌的搖晃著，“爹爹，依兒想跟著您一起去采草藥！好不好！”

他心里釋然，這很好啊！

看完了醫(yī)書，識草藥，這也是當(dāng)年師傅教授他時的步驟啊！

很簡單。

他點了點頭。

雖然妻子和李嬤嬤都不太贊同，認(rèn)為小女孩兒是該學(xué)學(xué)女紅和紡布之類的了。這山谷就他們幾個人，即便是精通醫(yī)術(shù)，又去為誰醫(yī)治呢！

但是，都禁不住她那撒嬌的小聲哀求。

那段時間，是他作為一個父親最有成就感的時候。

“爹爹，您是怎么想到要給娘親調(diào)養(yǎng)身體把草藥熬制成藥丸的？”

女兒總是這樣很欣賞的看著他那醫(yī)廬里的瓶瓶罐罐，然后故作驚訝的問他。

“你娘親怕苦！這樣能夠簡單一些。”

“哦！”

然后，女兒突然扭頭看著他，眼里精光乍現(xiàn)。

“爹爹，丸劑的確是好，就是難保存，我們可不可以做成一些能夠長期存放的呢？”

他聽到女兒的話，認(rèn)真的想了一下。

的確，這些丸劑不易保存。雖然這山谷里藥材豐富，但他的藥劑每季都要重新熬制，浪費了不少的藥材。

所以，他每次只敢多熬制出幾顆，以備不時之需。

即便是這樣，在這山谷里，有幾味藥材也已經(jīng)匱乏難找了！

于是，就有了他們父女一起開發(fā)的顆粒藥劑。只要封好小竹桶，這藥就可以保存一兩年。

“爹爹，您真聰明！”

看著女兒那又光亮起來的眼神，他激動萬分，妻子也跟著高興起來。

后來，他們一起不僅采摘了許多藥材，還尋到了許多的植物和果樹。都是女兒愛吃的，他們一起都移栽到了小院里。

那段日子，想起來就很開心。

“爹爹，這是什么？”

“爹爹，這果子是不是可以吃？”

“爹爹，您幫我種一棵好不好？”

……

女兒總是眨著她天真的大眼，一臉渴求的望著他。

他發(fā)現(xiàn)女兒竟是那樣的可愛。

妻子也開始有了笑容。

可是好景不長，讓他們沒想到的是，當(dāng)她跟著他采藥、勞作，幾乎轉(zhuǎn)便了整個山谷的時候，她突然就不想再去了。

就好像是一夜間都變了。

她開始一個人坐在屋后，看著那望不到邊際的懸崖發(fā)呆。

有時候任你怎么呼喊，她也像聽不見一般。

對一切都失去了興致。

“依兒，告訴爹爹你怎么了？”

女兒只是呆呆的看著他，好似對生活充滿了絕望。

這不是一個十歲小孩該有的神情啊！

他們無奈，但是也毫無辦法。

“依兒，爹爹和娘親要去那邊新開墾一塊田地，種上你上個月發(fā)現(xiàn)的芋頭，好不好？”

可是女兒仍舊沒有回應(yīng)，只是背對著他，點了點頭。

女兒這突然的變故讓他們不安，但是他還記得那日女兒發(fā)現(xiàn)那片芋頭苗時的神情。

他和妻子還是決定要種出一些芋頭出來，做女兒說的那種好吃的糕點——蜂蜜芋頭糕。

“緒之，這些東西真的能吃嗎？”

妻子看著手里干巴巴的小土塊一樣的東西，一臉質(zhì)疑。

“能，我?guī)煾档臅峡赡苡杏涊d。”

“那你怎么不知道？”

“幼兒，為夫可沒有依兒的天賦，看不得我?guī)煾盗粝碌哪切！?

這時李嬤嬤燒了一壺茶水端了過來。

“姑爺，小姐，你們歇歇吧。”

他看著李嬤嬤來了，心里隱隱的有些不安，剛剛女兒那憂郁的神情又浮現(xiàn)在眼前。

“李嬤嬤，依兒在干嘛？”

“哦，姑爺，依兒睡著了，我趁著這個時候過來給你們送點茶水。”

他望了望不遠(yuǎn)處的那個小院，剛想再問些什么，只見妻子剛剛坐下，便有些腳步虛浮。

“怎么了，幼兒？”

“有些頭暈……”

這地種的也差不多了，他還是有些擔(dān)心女兒，況且妻子又身體不適，他們便收拾好背簍，回去了。

他扶著妻子一推開門，就見屏風(fēng)之后一根白綾懸在房梁之上。

他趕忙急走兩步，一把揮倒了屏風(fēng)，他們的女兒正踢倒了凳子直挺挺的吊在上面。

李嬤嬤走在后面，一見到屋內(nèi)場景一下子癱倒在地，手上的茶壺茶碗散落一地。

妻子沖在前面，抱著女兒的大腿，奮力的想要把她放下來。

他看著女兒那燦然的目光，決絕的神情，大怒。

不過還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轉(zhuǎn)身拿起門外背簍里的砍刀，揮手?jǐn)財嗔四菞l白綾。

他不知是因為什么，竟讓她開始尋死。

他錯了，他不該帶著妻子躲進(jìn)這山谷，更不該讓妻子冒死生下這個女兒。

他把她抱到了床上，妻子在一旁嚇得直哭，說不出一句話。

“依兒，你這是為何啊……”

可是，還沒等他說完，她緩過了一口氣，看清了來人，便又掙開他們的束縛，跑去了門外。

直直的，便朝著門前的柱子撞了過去。

幸好癱倒在門口的李嬤嬤死死的抱住了她的雙腿。

隨著身體的前傾，只是讓她的額頭有些擦傷。

“依兒……依兒……你這是想要了娘親的命嗎，你這是為何啊！”

妻子聲嘶力竭的喊出了聲。

“依兒，依兒，我的小祖宗啊！”

李嬤嬤也捶胸頓足的哭喊著依兒的名字。

可他乖巧的女兒就真如著了魔一般，還想掙開他們的束縛。

他猶豫著摸向了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