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吳聲失去知覺前,他仿佛看到了一扇門的開闔,然后他沐浴在藍色的波濤里,做了一個漂浮在海里的夢。
醒來時眼前是一片一望無際的湛藍,一行劍魚從遠處列隊游過,目測至少有上百米遠。忽然一團亮閃閃的小魚游過懸窗,帶來了波光粼粼的日光反射。照此推測,他們的潛艇離海面不遠。
吳聲想要坐起,卻發現自己被綁得嚴實,看來事情有點嚴重。他滾到墻邊掙扎著坐起,終于能夠用腳站起蹦跳著離開狹小的睡艙穿過甬道。在前面的駕駛室里,任伶仃正被一堆儀表盤和操作系統圍繞著。
他第一次好好打量她,膚白似雪,玉立傾城。他遠遠望著她,恍惚間仿佛看見一個古裝女子立于花間,臉上輕鎖愁容,眼中萬般心事。不經意間她將頭抬起,望見他,歡喜從眼里綻放到臉頰。
“先生!‘蔽芾甘棠’是什么意思?”她輕喚。
“宓兒。這杜梨正繁茂地長在桃樹上。”他應。
硬邦邦的船艙里慘白的燈忽而一閃,吳聲回到現實,看到任伶仃正驚異地看著他。
“你說什么?”她問,表情卻是分明聽清了。
“沒,沒什么,你為什么綁我?”吳聲用疑惑掩飾尷尬。
任伶仃盯視著他:“天珠在哪?”
“什么天珠?”吳聲納悶道:“你先把我放開。這是要去哪?”
“基因鎖識和生物電是他們找到地之心藏的唯一線索,現在地之心藏毀了,格薩王天珠也不見了,不是你還能有誰!”
“地之心藏是剛才我們待的地方?格薩王天珠是指我見過的珠子?他們是誰?基因鎖識又是什么?”吳聲推測過后仍是一團迷霧。
任伶仃平素很少說話,早被一直裝糊涂的吳聲吵得煩死,地之心藏是她們風氏檔案存儲之地,也是她的家,在她手上被毀,這筆帳定要好好清算!在剛剛逃出之時,她趁震蕩錯位好不容易趕到了頂層隔板,要將天珠帶出來,可盛放天珠的骸骨上空無一物,若不是這個原因,吳聲已然陪葬海底了。
連同她慣常出外使用的潛艇在內,大部分地之心藏的棧橋、裝置都已被深埋,這艘潛艇是奶奶曾經為備不時之需而藏在另一邊出口的,沒想到多年后竟派上了用場。
只是設備實在老舊,許多裝置她還需要摸索熟悉,所以現在的當務之急是駕駛潛艇離開這里,然后再好好審問那個該死的異人。
任伶仃強壓怒火,涵養極好地說:“抱歉,綁了你,卻忘了件事。”開始翻找抽屜。
吳聲以為有了誤會解開的可能,正等著她說下去,卻見任伶仃拿了條寬膠帶過來,他本能躲閃,卻無奈手腳被綁,被身手矯健的任伶仃一下扳住下顎,把膠帶貼了上去。
“好好想想他們是誰,你又把天珠藏在了哪里。想好了再好好交代!”任伶仃狠狠道,懶得再與他廢話。
吳聲被封住嘴巴綁住手腳,卻還是可以移動。他蹦跳著回到甬道,停在懸窗前看包裹著他們的海底世界。他看上去一點也不著急惱火,倒是挺有閑心賞景。
海水的藍色是清透純凈,安靜祥和。不用管要去哪里,不用想是否漂流下去,好像一個許愿瓶子,人們很愿意用一世的焦慮換片刻的安逸,卻片刻也不得安逸。
吳聲看著舷窗,找個合適的地方磨捆著手和腳的繩子。入夜,不需要看時鐘,光線是最好的說明。在古代,人們不也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人類用智慧區隔出精細化的時鐘,也是人類將自己束縛在越來越多的套子里。吳聲在小小窗口看著深不可測的大海,潛艇的探照光照不了多遠,自己何嘗不是在一個叫做潛艇的套子里。突然一個辨證的想法出現在了他的腦子里。
套子不是萬能的,但沒有套子是萬萬不能的。
就這樣胡思亂想著,他忽然意識到,電影里2秒鐘磨繩子的鏡頭,現實中要折騰這么久。故事里都是騙人的!忽然他被一聲尖叫嚇到。幾乎是條件反射地邁開步子向聲音處飛奔,隨著自己被絆倒的沖擊力,繩子竟被他一腳踢開。
NND,吳聲翻個大大白眼,卸掉繩子撕去膠帶向駕駛室跑去。
“先把潛艇浮上水面,我來檢修漏水點!”船里積水已越來越多,吳聲立即發號施令。
任伶仃沒有回應,但顯然,潛艇在緩緩上升。他循聲四處查看,找到了故障所在,潛艇捕魚器閘口卡了一段漁網,水就是從那個縫隙里流進來的。
原來剛剛任伶仃各種操作中誤動了那個捕魚器,因年代久遠,部分部件生銹損壞,部分電路也及傳感器也失靈,造成了潛艇漏水,需要出倉修理。
潛艇本來離海面就不遠,這時已靠浮力躍出海面。星羅密布的天幕下,世界仿佛只剩這一支孤船,和他們兩個生命體,其他一切都隱匿在了黑暗后面。
吳聲憑著水性好,顧不得穿救生衣就爬出了船艙,咬著手電筒手拿工具。遠處偶有汩汩水聲,似有生物在那里游弋,吳聲只全神貫注地換著他的設備。直到最后一個螺絲擰緊,他才吃力地爬回船艙,身上已不知被汗水還是海水浸透。
“試一下好了沒。”
船艙里殘留的水正被任伶仃清理,見她不應自己,吳聲也投入其中,終于兩人耗費掉了最后的體力,累癱在地。
許久,任伶仃的肩膀有微微的抖動,卻沒有一點聲息,吳聲猜她可能在哭。
吳聲艱難地爬上操作臺前的椅子,將室內溫度升高了2度。任伶仃赤裸的雙腳因冰冷海水的浸泡而變得紅腫起來,為避免尷尬,他只當她是凍得發抖。
又過了許久,任伶仃的宣泄告一段落,她頭也不抬,接過吳聲遞來的紙巾,順勢將一把槍口對準了他的頭。
“你到底是來干嘛的。”
任伶仃一雙略微紅腫的眸子盯視著他。
吳聲深吸一口氣,又無奈地嘆出去。
“我們沒時間了。”他突然說。
“是你沒時間了,我還多得是。”任伶仃正一正她的槍口。
“我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誰招惹了它們。”吳聲認真地說,剛剛說完,設置了自動行進的潛艇發出了雷達預警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