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永別
- 格薩王天珠
- 般若淺溪
- 2780字
- 2020-07-02 09:08:03
此時府中已殺聲震天,想是曹操大軍已沖破城門殺進袁府。
“我不能再拖累先生,你走吧!我是個多余的人,就讓我帶著那些不切實際的妄想,早早離開這顛倒夢想的塵世為好。”甄宓后退著。
“你在說什么!我不要你死!不要你成為曹氏父子的玩物!”郭嘉沖上去,抓住了她的雙臂。
“做玩物也好,做鬼魂也好,都不要先生再為我費心了,我不需要先生的憐憫。”甄宓多想以平等的人格站在郭嘉對面,與他并肩相攜,她那深藏于心底的情感,和自己無法操控的命運,就這樣陰差陽錯著。
被郭嘉箍住的雙手正好碰觸到了一物,她甩脫郭嘉的雙臂,將那物交到郭嘉手里。
“這便是當年那枚珠子,先生讓我好生收藏,我便一直帶在身邊。每每看到,都似……”甄宓含淚,似有些說不下去,“今日贈予先生,當是永訣之紀念。只求先生,信我、聽我!”甄宓強自說完,推門便沖了出去。
郭嘉本拉著甄宓,初一碰觸那物,卻有說不出的震撼之感,仿佛靈魂被逼出竅,六神不由自主,不覺松開了她的手。
當甄宓跑出了房間,郭嘉方回過神來,但見手中珠子眼紋頓開,不及細想,已聽見院中驚呼聲大作。
“何人橫沖直撞!”曹丕的聲音乍然響起。
郭嘉一躍而出,飛身擋在甄宓身前:“郭嘉拜見曹將軍!”
“奉孝兄?軍師祭酒怎會在此。”他詫異地看著郭嘉。
“郭某乃在此,特為……曹將軍尋找傳國玉璽。”郭嘉急中生智,近身曹丕跟前,神秘道:“我聽聞袁尚自袁術處得了玉璽,擔心兵荒馬亂中遺失,我對袁府尚且熟悉,便早早潛入尋覓,此事曹將軍切莫聲張。”
《玉璽譜》曾有記載:傳國璽是秦始皇初定天下所刻,其玉出藍田山,丞相李斯所書,文曰“受命于天,既壽永昌”。高祖至霸上,秦王子嬰獻之。至王莽篡位,就元后求璽,不與,以威逼之,乃出璽投地。璽上蟠一角缺。及莽敗,李松持璽詣宛上更始,璽入赤眉……
傳那傳國玉璽在董卓之亂時于洛陽井中為孫堅所獲,至其身死便傳給了孫策,后為袁術所奪。袁術既死,至今未見,郭嘉編造的謊言倒有九成猜對的成份。
曹丕自然知道傳國玉璽的厲害,得璽者得天下,嘴角不禁泛起一絲笑意:“可有玉璽蹤跡?”
“尚未尋得,袁府倉庫便在左近,曹將軍可隨我同去。”郭嘉說著指引方向。
曹丕剛要邁步,忽有所察覺。剛撞向他的身體似乎有些異狀,周圍的氣味又有女人之馨香。他轉回身,正見到那小廝一雙亮亮的眸子。
那人雖面目黝黑,卻五官精致,秀目有神。
原來甄宓見郭嘉將曹丕引走,并未聽從他意趕緊逃走,仍立在原地呆呆望著郭嘉的背影。
曹丕走到她身前,托起她的下巴,甄宓這才恍然醒轉。
“不想袁府竟有‘小廝’標志至此。”曹丕似有深意地看了郭嘉一眼。
郭嘉強忍抱憾,佯裝并不知情,雖事敗,仍舍命做最后一搏,他剛要編出一套說辭,不想劉夫人的聲音從院門處響起。
“郭將軍果已將禮物呈給曹將軍了,是么。”
劉夫人由侍女攙扶,緩緩走來。
郭嘉剛剛編妥的說辭全然作廢,卻又要重新圓兩處的謊話,實有些費神,正倉皇之時,只見甄宓沖撞而出。
“什么郭將軍!此乃反復無常朝秦暮楚之小人!我險些同管家將他制服,卻不想還是著了他的道。”甄宓突然以嘲諷的口氣大聲道。
“哦?”曹丕饒有興味地注視著她。
“一邊哄騙夫人說是替舊主周旋騙了賬簿。一邊又極力為曹家賣命尋找傳國玉璽,真是曹家的一條狗,只可惜天算不如人算,傳國玉璽怎會在賬簿中尋到蛛絲馬跡,若是有,也只有一人能知,便是爛在肚子里,也不會輕易說與旁人。”甄宓繼續的搶白,一方面成功的將曹丕對郭嘉的疑心轉移到了對得到傳國玉璽上,另一方面又將矛頭引向了劉夫人。
不等曹丕追問,劉夫人疾步上前一個巴掌扇在甄宓臉上:“好個賤人,在這里信口雌黃。我何時藏過傳國玉璽。”
正待她再要施暴,卻被曹丕拉住手腕不能動彈。
劉夫人厲色抬眼,還是第一次有人敢這樣對待她。不及她發作,曹丕一貫之力,竟將她推出數丈跌坐在地,再也爬不起來。
她驚怖之余,只聽曹丕冷冷道:“你這潑婦,敢在我面前動武。”全身布滿殺機。
其時曹丕雖只十八歲,卻已隨曹操征戰沙場八年之久,歷經大小戰役殺伐決斷。自有一股威嚴戾氣。
“孔子曾云,唯女子與小人難養,果不其然。哪個說她知曉玉璽之所了,她偏此地無銀,想來欲得玉璽,只能從此人入手。”郭嘉此言一出,坐實了劉夫人私藏玉璽。
“好,將劉夫人帶回曹營,細細拷問,不怕她不說實話。著人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細細的搜查袁府,一個人也不能放走,一件東西也不能遺失!”副官聽令下去安排,早有人押了劉夫人出去。
那劉夫人卻仍不依不饒,口中喊冤,一并罵著甄宓和郭嘉。
曹丕聽在耳里,看一眼“小廝”,再看一眼郭嘉。他早看出這小廝非一般人,更從劉夫人話中聽出了甄宓的身份。聽聞甄宓傾國傾城之貌,曹丕遂起心要將她據為己有。
“將此小廝帶回吾帳,我要親自審問。”曹丕下令。
“曹將軍且慢!”郭嘉忙道。
“奉孝兄何事?”曹丕問。
“下官相狗,最恨旁人罵吾為狗,此小廝太過放肆,吾氣實是難平,請曹將軍允郭某帶回教訓,并嚴加拷問,勢必得到傳國玉璽的下落以回稟將軍。”
曹丕沉郁的臉上并無表情,不動聲色中幽幽一句:“奉孝兄果是為尋傳國玉璽而來?還是別有他事?”
郭嘉已是走投無路,眼見曹丕要帶走甄宓,便要做最后的努力,他自知武力不敵曹丕,只能智取,就算被曹丕猜忌,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希望,他都不愿意放棄。
“曹將軍何故疑下官?”郭嘉反問。
“甄宓乃當世美人,世人皆欲得之,吾亦欽慕久已。軍師祭酒是否受了派遣,來行搶奪?”
曹丕手已按在劍上,一觸即發,這話再明白沒有,不管郭嘉受了誰的差遣,現在是他的主場,如若郭嘉再要阻攔,便是血濺當場。
就是血濺當場,郭嘉也不愿再失去甄宓。在這一刻他突然發覺,沒有她的日子,自己的生活像是沒有靈魂和血肉,原來在心底深處,他一直都在乎她。為了她,他可以放棄聲色犬馬,錦衣玉食,甚至是生命。
可是這一刻竟來得太晚了。
郭嘉沖上前去,卻被甄宓搶到身前:“我雖一介弱女子,卻并不怕你。若重來一次,我仍要罵,就算萬死,我仍要罵!”
郭嘉順勢道:“此等潑婦,實是有辱將軍視聽,待下官好生教訓于她。”說著便要拉走甄宓。
“我不要和你走,死也不要再見到你。”甄宓是打定了主意死在這里。
曹丕溫和的聲音傳來,隨之而來的是他堅實的手腕,抓住了甄宓的手臂:“你不必和他走,我不會讓他帶走你。”便親自將她抱上了戰馬,一支手臂環住兀自掙扎的甄宓,揚長而去。
此地只剩下郭嘉呆呆而立,悵然若失。
他終于還是失去了她,這一次怕是永遠的失去了。
如果說第一次他的出走與她的嫁人是一次錯過,那么這次的離別便是鏡破、玉碎,是永難愈合的裂痕。郭嘉回想,他開始不懂,又忽而恍然,是什么讓他們再次錯過,真的是陰差陽錯,還是宿命的安排。
隱隱,懷中那物漸暖,他掏出細看,珠子紋理中流光溢彩,那幻影熟悉而又陌生。一時間,他如釋迦牟尼在菩提樹下頓悟一般,明了了所有。
在他拿到天珠那一刻起,宿命之門便開啟了它的鏈條,單向進程意味著他對這個時代的交代,也是那個遙遠星球超越光年之外的使命,總之他已不再屬于自己,前塵舊事都要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