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間，寧今安一閉上眼腦海里浮現的就是奶奶那張充滿慈愛的臉，老人用最溫暖的目光凝視著她，嘴里說著的話語雖然溫柔卻又是最殘忍的。

“奶奶年紀大了，實在經不起折騰，”老人在傍晚時與她說的話還回蕩在耳邊，“所以剩下的時間奶奶想輕輕松松的、快快樂樂的和安安度過，行嗎？”

老人輕聲的征求寧今安的同意，可寧今安知道，早在出院的那一刻老人已經做好了決定，現在和她說的話也不過是將決定告訴她罷了。

寧今安哽咽著，沒辦法回答老人的話。

“若是說還有什么遺憾啊……”老人終究還是紅了眼眶，凝視著寧今安的眸光泛起了不舍的情緒，“奶奶就是遺憾，怕是沒辦法看著我的安安好好長大了，沒辦法看著你談戀愛，成家……”

窗外的月光透過玻璃照進房子，給原本漆黑的房間增添了一絲光亮，同時也讓寧今安的眼淚無處可藏。

似是被月光的突然出現而驚到，寧今安恍然回神，耳邊的枕頭濕漉漉的，她不知自己無聲的哭了多久，她抬手揉了揉，有輕微的刺痛感。

一夜未眠，還好今天是周末，不用擔心自己精神狀態會影響上課。

天剛擦亮寧今安就已經從床上起來，走到鏡子前看自己，眼睛果然是又紅又腫，她用冷水將毛巾沾濕，覆蓋在眼睛上，幾分鐘后才拿開，雖然是好了一些，但還是能夠讓人一眼就看出，她索性戴了一副大且呆板的無度數黑框眼鏡。

奶奶房間的門緊閉著，應該是還沒醒，寧今安從客廳里電視柜下翻出一個鐵盒，從里頭拿出幾張零錢，而后帶上家門鑰匙，離開時輕手輕腳地帶上了房門。

她們家所在地方離京城的市中心有段距離，還算是一處老舊的城中村，誰能想象幾年前周圍那些不過是和她們家一樣矮小的平房，如今變成了她遙不可及的高樓大廈，以前在他們村前來來往往的人群也已經從小攤販和工人變成了光鮮亮麗的白領。

然而這些變化寧今安并未覺得和以前有什么不同，即使她們依然住著老舊的平房，可奶奶還在，家里那她最愛的院子也還在，周圍的鄰居也還和從前一樣友善。

即使寧今安起得很早，不過還是有人比她更早。單車的鈴鐺聲從她身后響起，寧今安往右跨了一步，給單車讓出道兒。

男孩兒騎著單車從寧今安身邊經過，回頭看了一眼，“安安姐，你怎么戴上眼鏡了？”

騎單車的男孩兒是住在附近的，同在一個地方，一來二去就熟識了，路上遇到還常打招呼，寧今安笑道：“長了麥粒腫。”

“我還以為是偷看帥哥，長針眼了呢。”

寧今安笑罵著：“臭小孩！大周末的干什么去？”

“補課啊，命苦咯！”男孩兒無奈的聲音響起，“走了，不然又要遲到了！”

寧今安看著他騎車遠去的背影，大聲叮囑著：“騎車小心！”

男孩兒沒回頭，將手舉在半空中揮了揮。

走到村口，便能看見有一對夫妻在忙活著自己的包子鋪，白色煙霧從蒸籠旁裊裊升起，食物的香氣飄進寧今安的鼻子，有時上學起晚了，她就會從這兒買幾個包子帶去學校，包子鋪也開了十年了，味道還是一如既往的好。

寧今安走上前還沒開口，老板就發現了她，笑著和她打了聲招呼，并問道：“今天不吃我家的包子了？”

“吃！”寧今安讓老板留下幾個，待她回來之后再拿。

因為是熟人，老板很爽快地答應了，并開了句玩笑，“那你得快點回，不然我就賣給別人了。”

*

往下走大概穿過兩條街，那兒有一個較大型的菜市場，因為去的太早，一些攤主才剛剛把菜擺出來，寧今安掂量著口袋里錢，心里已經擬好了今天的菜單。

走到一個攤前抓起一把新鮮的蔬菜放到稱上，老板看一眼后說了個數，寧今安沒有著急拿錢，而是盯著那個稱幾秒，老板見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又說：“得，給你抹個零頭，算你三塊錢。”

說完老板就拿袋子把那把青菜裝起來，直接遞給她。

這正是寧今安要的結果，奶奶第一次帶她來菜市場買菜的時候，偷偷告訴過她，說是有一些老板會在稱上做些手腳，讓她在付錢前等一下，這樣老板就會以為你心里在計算，便會便宜一點。

當時老人為了證明自己所說的，就當著寧今安的面試驗了一次，果然，老板也像這次一樣主動把零頭給抹了。后來寧今安都會用這種方法，算下來也是省了不少錢。

不一會兒，菜市場里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紀的面孔，像寧今安這般年紀的女孩沒有幾個。

路過賣魚的攤子，寧今安停下腳步，奶奶喜歡吃魚湯，她便上前去剛從水池旁拿起撈魚的網，就被身邊的人一撞，她猝不及防被撞得往后倒退了幾步，待她站定向剛剛站的位置看去，卻發現地上坐著一位中年婦女。

婦女坐在地上呼痛，手還指著自己的前方，對著一個逃離的背影喊道：“搶劫啊。”

然而那個背影早已一溜煙跑得沒影了，沒辦法追回。

寧今安是離婦女最近的一個，她放下手里的東西，趕忙蹲下詢問婦女：“阿姨，您還好嗎？”

婦女聞言朝寧今安看去，發現是一位小姑娘，婦女擺擺手，“沒事，就是摔了一跤。”說著就要站起身。

寧今安見她有些困難，便伸出手扶穩她，“我扶您吧。”

婦女站穩后，看向寧今安微笑道：“謝謝你啊。”

“不客氣。”寧今安又望了一眼小偷背影消失的地方，“要不我幫您報警吧？說不定錢還能追回來。”

“算了。”婦女搖搖頭，“也沒有多少錢，報警怕也是沒用，今天只能算我自己倒霉。”

眼前這位中年婦女的打扮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但又卻處處透露著講究，手上的玉鐲青翠欲滴，脖子上掛著金鏈子也透著精貴，也難怪小偷會對她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