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使得默多克很懊惱,他認為里維特與他花費大量時間干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生活秉性不同的兩人,開始有了摩擦。1957年4月,默多克和里維特之間第一次發(fā)生了嚴重的分歧。默多克訂購了一臺可以印72版的大型印刷機。正在國外進行每年一度的旅行的里維特從印度發(fā)回電訊,供新機印刷的第一期報紙刊用。他回國后發(fā)現(xiàn),默多克把體育版從背版調到了中間版頁。里維特對默多克事先不打招呼就隨便移動他的體育版而感到惱火,但默多克堅持認為,背版必須賣給廣告商。里維特仍舊感到憤憤不平:他認為自己才是真正的主編。最后,體育版還是被夾在了報心里。此事雖小,但意義巨大,因為此時在默多克眼里,里維特已經(jīng)不再是由凱恩·默多克委任的那個一貫正確的導師了,默多克要自己當家做主了。
進軍電視界
經(jīng)過默多克的一系列新措施,到了20世紀50年代末期,《新聞報》為其積累了足夠的資金。也正因為這些資金的積累,默多克血液中的賭徒因子再度膨脹。他認為,阿德萊德的天空實在太小了,他需要呼吸更為廣闊地方的空氣。“不發(fā)展就是死亡”,這成為默多克的口頭禪。
仿照費爾法克斯等幾個澳大利亞報業(yè)家族的成功模式,默多克也希望建立自己的連鎖式的報業(yè)帝國,一向膽大自負的他一連做出了幾個引人爭議的舉動。他首先增加對墨爾本一家雜志的投資,直到完全擁有這家雜志,繼而在董事會成員的一片反對聲中買下《新觀點雜志》。這是一家在墨爾本出版的婦女周刊。緊接著,他又收購了一個狹小而寧靜的小城市泊斯的《星期日時報》。由于《星期日時報》一直處于虧損狀態(tài),他的收購更是遭到了大家的激勵反對。但默多克固執(zhí)地認為,他會給自己帶來利益。他說,我們必須購買首先出現(xiàn)的東西。
在這一系列交易過后,默多克的行程表上顯得更加緊湊,原來就少得可憐的休息時間幾乎不見了蹤影,他沒完沒了地奔波在各處,他不覺得累。這是一向視工作為生命的默多克所喜歡的工作方式,他會在每個星期五匆忙坐著顛簸的飛機飛越大陸趕到泊斯,然后再驅車直奔《星期日時報》辦公室,從監(jiān)督版面到內頁的內容質量,到報紙的最后付印,每一步都凝聚著他的努力。他雷厲風行,工作中從來不夾雜私人感情。
他對于那些沒有能力及前途的人,通通解聘,并不斷從阿德萊德大本營引來文字編輯及評論員。很快,這份報紙變得極具轟動性,銷售量大增。
收購后的成功讓默多克欣喜,他一鼓作氣,繼續(xù)向前沖,并不斷收購處于偏僻地區(qū)的小報。他認為,這是打造新聞帝國的必經(jīng)之途。
但在這時候,收購報紙卻不是默多克最關注的,他的興趣絕大部分集中在電視廣播上。作為一個新興的媒體,電視臺將產生的能量足以讓默多克瘋狂。
但是,默多克首先需要獲得聯(lián)邦政府分配的電視廣播執(zhí)照。對于年輕的默多克來說,這是最具吸引力的誘惑。在此之前,他買下阿德萊德SDN電臺的少數(shù)股份。
電視才是默多克最鐘情的。按照澳大利亞的廣播電視申請法則,由于阿德萊德和布里斯班人口較少,廣告資助有限,每個城市可能只有一個商業(yè)頻道。這樣對默多克更有利,因為獨家經(jīng)營不僅利潤豐厚,而且會在很多方面加強它對《廣告商報》的地位,難怪默多克對此事非常重視。
如何才能獲取電視營業(yè)許可證,成了默多克的當務之急。經(jīng)過與同仁的商議,默多克先后兩次出國考察,參觀各國的電視臺,尋找未來的節(jié)目提供者。在考察期間,他腦海中突然想到應該辦一份電視節(jié)目周報。結果,模仿美國《電視指南》的《電視周報》應運而生,后來竟成為默多克在澳大利亞創(chuàng)辦的贏利最多的出版刊物,被列入澳大利亞歷史上最成功的新聞出版物之一。
1957年9月,郵電總長宣布電視執(zhí)照申請。默多克要開辦商業(yè)頻道的想法也逐漸為世人所知。他同先驅和時代周刊集團、電子工業(yè)公司和費爾法克斯公司都談過這件事。隨著商談的進行,一些公司向他提供了具體建議:廣告報團建議同默多克合伙申請執(zhí)照,被他拒絕:費爾法克斯愿意在他未來的公司持少數(shù)股額,他答復說現(xiàn)在不缺錢。他力爭獨立自主、單槍匹馬地干,這就是默多克的風格和行為特點!
1957年1月至5月間,現(xiàn)存電視執(zhí)照持有者連續(xù)召開兩次會議。經(jīng)過精心調查和準備之后,在阿德萊德地區(qū)舉行的聽證會上,默多克又從經(jīng)濟角度對開設一個商業(yè)頻道的可取性進行了詳盡的論證,他觀點明確、論據(jù)確鑿、論證合理,給廣播管理委員會留下了深刻印象。同時,該委員會已獲悉廣播網(wǎng)的幕后活動,在其提交給政府的報告的附錄中公布了現(xiàn)存執(zhí)照持有者們討價還價的情況。至此,廣播管理委員會的態(tài)度已很明朗:每個城市發(fā)一個執(zhí)照,申請者不得與現(xiàn)存持照者發(fā)生所有權上的瓜葛,且不得參加廣播網(wǎng)。
然而,隨著選舉年的到來,謀求連任的政府要尋求大報團的支持,廣播管理委員會的報告最后被擱置一旁,繼而又提出在阿德萊德和布里斯班各發(fā)兩個執(zhí)照的建議。
1958年10月13日,廣播管理委員會宣布了新建議。結果,阿德萊德廣告報團資助的公司獲得7頻道,而9頻道則由南方電視公司掌握,新聞公司握有其60%的股權。
默多克沒有獨立獲得電視執(zhí)照,這令他感到不滿。于是,他在《新聞報》一則報道中引用反對黨領袖阿瑟·卡爾韋爾的話作為反應,說廣播管理委員會是“可憐的、沒有脊梁骨的、毫無用處的工具”。這則報道還敦促取消這個委員會。兩周后,默多克再次出國考察國外電視業(yè)。
辭掉老朋友
里維特此時仍然一直堅持他一貫的風格,對孟席斯政府的外交政策一直持批評態(tài)度。競選運動開始后,《新聞報》又對聯(lián)邦政府的其他政策表示不滿。它在評論反對黨領袖的競選演說時說,他的主張與許多經(jīng)濟學家的觀點一致。在評論孟席斯的施政綱領演講時,既承認他的閱歷和政績,又對他拒絕考慮反對黨的經(jīng)濟建議表示遺憾。到了選舉日的前一天,默多克和里維特索性采取騎墻態(tài)度。《新聞報》的社論說,成千上萬的人對現(xiàn)政府不滿,但他們對唯一可能取而代之的人也同樣感到恐懼。國內所有大報都支持現(xiàn)任政府,反對黨取勝的希望渺茫。而《新聞報》竭力反對任何一個可能的勝利者,這充分表明,新崛起的默多克雖然在商業(yè)上取得了進展,但在政治上還是一個新手。
對默多克來說,1959年中期是一個充滿著希望的時期。9頻道不久將搶在其對手7頻道前開辦。對里維特來說,這一年他更是聲名鵲起,因為他將卷入一場廣受關注的官司,最終把默多克也扯了進去。
事情是這樣的,魯伯特·斯圖爾特受雇于一個雜耍劇團,被指控于1958年年末在距阿德萊德800公里的塞杜納強奸并殺害了一個9歲的小姑娘,現(xiàn)在正等待絞刑。斯圖爾特是來自澳大利亞中部的阿龍塔人,他的英語很糟糕。對斯圖爾特的指控令人毛骨悚然。《新聞報》和《廣告商報》都以大量篇幅報道了這一案件。
里維特的介入是在當年的7月24日,他認識了一個名叫托馬斯·狄克遜的人,狄克遜是斯圖爾特案的中心人物,他曾在阿龍塔人中當過傳教士,懂得他們的語言。他是第一個去阿德萊德監(jiān)獄,用阿龍塔語同斯圖爾特交談的人。
狄克遜說,斯圖爾特被定罪的證據(jù),來自于警方的一份關于斯圖爾特的口述筆記,但狄克遜說,斯圖爾特連英文都說不好,他認為那份供詞不是斯圖爾特提供的。斯圖爾特的辯護律師在得到這一最新證據(jù)后,向澳大利亞高等法院提出上訴。高等法院雖然沒有推翻原判,但很重視斯特里羅的意見。結果,一份新的上訴經(jīng)高等法院呈交給倫敦樞密院。
之后,狄克遜接到線報,說斯圖爾特曾經(jīng)待過的雜耍團在昆士蘭北部,他決定啟程前往,并找到雜耍團的老板,他們的宣誓聲明幾乎可以證明斯圖爾特當時不在犯罪現(xiàn)場。
從這個時候起,新聞報道的角度就開始轉變,從“一個殺人犯”的故事轉變到了“一個來自阿德萊德的牧師”,好像狄克遜才是這次案件的主角。里維特開始操作這個極有新聞價值的題材,決定全程報道狄克遜旅行的情況:所有新證據(jù)在報告給樞密院后,首先由《新聞報》獨家發(fā)表,里維持越來越深地介入了這個案子。
在狄克遜找到雜耍團老板后,《新聞報》的頭版頭條登載了這么一個新聞:在“牧師說:斯氏有充足理由抗辯”的大字標題下,發(fā)表了雜耍老板夫妻的宣誓聲明,并要求延緩執(zhí)行死刑。這篇報道引發(fā)地震,當日下午,州總理普萊福德表示,州議會和最高行政會議將研究新證據(jù)。
對《新聞報》來說,這是一場干凈、利落的漂亮仗。看上去普萊福德好像還將被迫承認,在他這個本來是無可挑剔的州里,也可能發(fā)生審判不公案件,這也是對一貫獨斷的普萊福德的沉重打擊,而這一打擊是許多人,當然包括默多克和里維特所希望看到的。
然而,普萊福德最后還是沒有承認失利。當晚,普萊福德宣布了委員會的職權范圍及其人員組成。有關其職權的條款沒有說明要復審那份所謂的供詞,而委員會的三名成員中有兩名是正在處理斯圖爾特案的法官。第二天,《新聞報》在頭版的評論中要求擴大委員會的職權范圍。
評論旁的一幅漫畫暗示普萊福德選錯了人。阿德萊德的讀者們已經(jīng)好久沒有看到過這樣咄咄逼人的筆鋒了,輿論界立刻興奮起來。
但事情的發(fā)展往往出人意料,這起案件產生了一系列連鎖反應,六七個警官因供詞是否真實一事接受審查,州總理的判斷也遭到攻擊。從警方到政界人士,個個灰頭土臉。而在輿論界,倫敦《新聞紀事報》稱里維特是“南澳大利亞的左拉”。因為他又采取了新的行動。他發(fā)表了斯特里羅給州首席檢察官的一封信,這封信指出供詞是偽造的。他本人還親自赴昆士蘭州,獲取了兩份支持斯圖爾特不在現(xiàn)場這一抗辯的宣誓聲明。
在強大的新聞輿論壓力下,普萊福德再次作出讓步,決定委員會將調查供詞的背景。此后,當時澳大利亞最優(yōu)秀的刑法律師之一杰克·尚德專程從悉尼趕來充任斯圖爾特的辯護律師。聽證會開始不久,委員會便直接告訴尚德:動搖人們對判決的信心是他的任務,但他們沒有重審此案的義務。委員會的這種態(tài)度激怒了尚德,使他們之間的分歧日益尖銳。聽證會進行到第四天,委員會主席、南澳大利亞最高法官梅利斯·皮內爾打斷了尚德對一個退休警官證人的詰問。尚德第二天上午在聽證會上憤怒地指出,在他的律師生涯中,他從未在詰問證人時被人打斷過,因此他宣布退出聽證會。對南澳大利亞人來說,德高望重的尚德退出聽證會標志著州法律制度的威信的徹底衰落。
這一天《新聞報》的標題最為辛辣、激烈,其反響一直持續(xù)到1960年中期。委員會繼續(xù)聽取證詞。一名資深的當?shù)芈蓭煴贿x為斯圖爾的第二個辯護律師,但不久后他也退出聽證會。第三個律師從維多利亞趕來;這次是用公費支付其報酬的。至此,斯圖爾特的死刑已減為無期徒刑。宣布減刑的那天上午,默多克也在法庭。至10月聽取完訴狀,委員會便宣布休會。《新聞報》與州總理之間的戰(zhàn)火硝煙在盛夏的酷熱中慢慢地散去。但是,普萊福德從此對里維特和默多克恨之入骨,因為正是他們讓州政府名譽掃地。
斯圖爾特案后,一場針對《新聞報》的官司看來在所難免。因為早在聽證會初期,內皮爾就對《新聞報》表示反感,他說:“如果在聽證會前沒有人告訴我們哪些證人將說些什么,那我們辦起事來就容易得多了。”這話似乎是指跟蹤報道狄克遜旅行的幾家報紙,但其實只有《新聞報》一家發(fā)社論要求進行調查。內皮爾后來說的一段話更加直言不諱:“讓人來告訴我們到何處去尋找真理和正義,而不是由我們自己去發(fā)現(xiàn),這對我們是有害無益的。”
報道尚德退出聽證會的那天,《新聞報》連續(xù)發(fā)出兩條標語。第一條是:“尚德退場——說‘你們對斯氏不公平’。”后一條說:“委員會瓦解,尚德怒斥皮內爾。”那天先后印發(fā)的各版報紙均保持統(tǒng)一的標題:“尚德控訴內皮爾——說‘這些委員不勝其職’。”里維特一整天與默多克保持密切聯(lián)系。第一條標語發(fā)出時默多克是知道的,而第二條是他自己起草的,“委員不勝其職”的標題也是他建議寫出的。作為報紙主編,里維特后來接受了發(fā)表標語的法律責任。
普萊福德本人在議會談到了報界關于“無辜者屈打成招”的指控。
他說,這對任何議會成員都是無法接受的。接著,他展示了《新聞報》的一條標語,并念出有關尚德退場的標題。他說,“這些委員不勝其職”這幾個字是有史以來對本州法官的最嚴重的誹謗。在適當?shù)臅r候,政府將采取行動。
這是明白無誤的警告。《新聞報》隨即發(fā)表題為《讓我們澄清事實》的評論作為答復。評論承認,標題中引號內的引語并非尚德的原話,并為此表示遺憾。評論接著說,標語所言“尚德怒斥內皮爾”應為“尚德攻擊內皮爾”。這個評論是默多克親手起草的。但《新聞報》的麻煩還遠未了結。皇家檢察官說:“報紙試圖參與審判,這是十分危險和惡劣的事情。”默多克和里維特的麻煩終于來了!
1960年1月19日,皇家檢察官就有關尚德退席的報道對里維特和新聞集團提出指控:被告人發(fā)表了煽動性的誹謗文字,并且是在明知這種誹謗不屬實的情況下發(fā)表的。每個被告均被指控犯有九大罪狀,并被命令在1月25日前去見地方行政法官。
本來這場官司,經(jīng)過多重努力,到后來只有一條了,由政府司法官員決定,是進行重新審判還是撤回起訴。6月初,訴訟正式中止,這場官司告一段落。但兩天后,《新聞報》發(fā)表社論說:報社從未暗示皇家委員會的成員不具備裁斷斯圖爾特案的資格。并且,《新聞報》認為,在南澳大利亞法官匱乏的具體情況下,法官不得仲裁針對自己的申訴這一規(guī)則應該靈活執(zhí)行。
這樣的觀點,無疑有點打自己的臉,成為一時笑柄。當時在悉尼的默多克大怒,他認為“都是里維特惹的禍”。這預示著,默多克與里維特分道揚鑣的時候不遠了。他認為,正是里維特太具有鮮明的新聞人特點,使得新聞集團不得不耗費大量精力去應付這場曠日持久、令人疲憊的官司,當時正在悉尼打新聞戰(zhàn)的默多克認為,他需要一個穩(wěn)重的人,而不是一個經(jīng)常有著新觀點、創(chuàng)意十足的主編,他認為這樣很可能在“后方著火”,會拖垮他的理想。他需要的是一個兢兢業(yè)業(yè)、任何時候都會讓他放心的主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