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我就坐在院子門口的石階上等待爺爺?shù)恼賳尽?

臨睡前，爺爺走了過來，看著我一臉頹喪地坐在門檻上，手里撥弄著幾顆碎石子，心里滿是惆悵。

爺爺倚著門框，順著門梁坐下來，靠著我，手放在了我頭上摸了摸。

我看了一眼坐在身邊的爺爺，低下頭來，輕聲問他：“爺爺，今天我是不是闖禍了。”

爺爺有點(diǎn)意外這場(chǎng)對(duì)話的開場(chǎng)白，將我的身體往他的身上靠了靠，“桿子兒，你怎么會(huì)這么想？”

“我知道今天我一定惹大家不開心了，媽媽今天晚上連喜歡吃的豆角都沒吃幾口，爸爸也是，沒吃幾口飯就不吃了。”想著因?yàn)槲乙粋€(gè)人影響了父親母親的胃口，心里著實(shí)不太好受。

爺爺若有所思，“你知道今天全家人都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大家有多著急嗎？你奶奶可是急得跳腳了，今天炒的那碗地三鮮都忘了放鹽，心思都被你勾走了。”

我苦笑一聲，看著爺爺慢條斯理地問話，想來來之前一定是做了一番心理建設(shè)的。“我知道我不該沒和家里人說一聲就出門去，一出去沒有鐘不知道時(shí)間。”

“所以啊——以后出門前一定要和家里人說一聲去哪里，做什么，也好讓家里人放心，知道不?”

“我一定會(huì)的。”心里暗自發(fā)誓。

“無論怎么樣，天黑前一定要回家。”爺爺語氣突然鄭重其事起來，讓我有些肅然起敬。

我輕輕頷首。

爺爺握緊了我的肩膀，微微用力，“男子漢一定要說到做到！”

受到爺爺?shù)墓奈瑁那橐灿悬c(diǎn)澎湃，下定決心答應(yīng)了他：“好，我是男子漢，我一定說到做到。”

聽著我義正言辭的保證后，爺爺也稍稍放寬心了，拿起一直廉價(jià)的土煙，火柴點(diǎn)了火，用力吸了兩口，微微聳了聳肩，緊繃的神經(jīng)才徹底放松了下來。“以后晚上，能不出去就別出去了。特別是林子里，林子從來沒人管，晚上經(jīng)常能看到蛇蟲鼠蟻出沒的。以后，你一個(gè)人的時(shí)候一定要顧好自己的安全。”

“你別看你爸你媽今天兇了你，是因?yàn)樗麄冃睦锇。诤跄懔耍哉f話語氣厲害了一點(diǎn)，你也不用往心里去。”爺爺抽著煙，吐出煙霧繚繞在院門前。

“我不會(huì)的，我知道是我自己做錯(cuò)了。我只是想去林子里撿一些枯樹枝回來燒火，也沒想其他。”聽爺爺說起父親母親對(duì)我的關(guān)心，心情逐漸平靜下來。

“怎么想著去撿樹枝，昨天不是剛剛會(huì)劈柴了嗎？”

“我想著，枯樹枝和稻稈秸稈一樣，不用劈過，可以直接燒火，用起來肯定比要劈的柴方便很多。”我解釋著，希望能得到爺爺?shù)目隙ā?

“孩子，這你就不懂了吧！樹上掉下來的枯樹枝里面還有殘留的水分，必須要曬得很干很干才能燒火，你這些樹枝估計(jì)要曬過好幾天才能用。”爺爺樂了。

“那我等會(huì)就把這筐樹枝鋪到院子，好好曬幾天，然后在抱到廚房去燒火。”做事情有始有終，不能顧頭不顧尾，既然是自己起的頭，就應(yīng)該做好。說著這話，我就準(zhǔn)備起身去忙活。

“你先別著急去曬，聽爺爺和你掰扯掰扯，這柴火，也是有大講究的。”

“燒柴不都一樣的，能有是什么大講究。”我一臉不信，坐在一旁聽爺爺講。

“沒錯(cuò)，枯樹枝和稻稈秸稈一樣，不用劈就能直接燒火。可是，你知道嗎？普通劈的一根柴能燒十幾二十分鐘，可是樹枝只能燒個(gè)幾分鐘而已。如果你奶奶做飯燒樹枝，那就得有一個(gè)人在一邊不斷地往里添柴火。你劈柴的力氣是省下來了，可是你給做飯的人帶去了麻煩。另外，柴火可以持續(xù)燒著，意味著火候可以均勻掌握。如果是不斷添柴的枯樹枝，一陣火大一陣火小的，像你愛吃的肉包子可就蒸不好了。”

“啊，那不行的，包子我愛吃的。那我把那些樹枝全部都丟了吧。”

“你舍得丟？”爺爺故意將軍了我一局。

“這個(gè)……我還真舍不得，這還是我辛辛苦苦撿來的，還被爸爸媽媽罵了一頓，要是全丟了，我今天不是白忙活了，也白被爸媽罵了。”聽著爺爺?shù)脑挘?xì)思極恐，連忙搖搖頭。

“當(dāng)然用不著丟掉了，曬干曬透之后和劈好的柴一起燒就好了。總算，你也沒白忙活一場(chǎng)。”爺爺抽完手里的煙，起身準(zhǔn)備回屋睡覺去了。

“好吧，我知道了。還好還好。”總算安心了些。

“桿子兒，你也早點(diǎn)睡，明天還要去學(xué)校上課。”爺爺臨走前還不忘囑咐我一句。

“我一會(huì)把這些枯樹枝鋪在角落里，馬上就去睡覺了。你先睡吧。”

和爺爺?shù)恼勍辏睦镱D掃陰霾之氣，痛快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真的好多啊，從小在山村，竟連幾種柴火都不知道怎么一回事。

在不知道什么情況下，盲目去做事情，容易瞎忙活。

院子里一角鋪好撿回來的枯樹枝，刷牙洗臉收拾好自己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回想著爺爺說的話很久很久。

“爺爺，受教了！”

“爺爺，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