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零星的月光被茂密的竹林遮擋住，好不容易有幾縷掘強(qiáng)的光芒穿過層層竹葉的阻擋，卻又被那間竹屋，全都隔絕在了外面。

竹苑之內(nèi)，劉淡靠坐在竹椅之上，被包裹在這如墨的漆黑中。

他白天除了吃飯就是睡覺，所以晚上人變得精神起來。

在這樣孤獨(dú)的夜里，精神是一種折磨，清醒將黑夜拉得無比綿長，仿佛沒有盡頭一般。

而劉淡卻沒有點(diǎn)燈，這樣的黑夜他早就習(xí)慣了，甚至在這樣的夜里，還能有助于他靜下心來，想一些問題。

看樣子，他是賭對了，他現(xiàn)在是一個(gè)廢人，玄真果然沒有殺掉他。

不管是覺得自己已經(jīng)沒有威脅了，不屑于跟一個(gè)廢人較真了，或者想做做樣子，盡力保住這幾百年來瑤光派建立起來的形象，還是出于其他什么不知道的原因，只要自己沒死，那便是賭對了。

沒死，便有希望，這回，他不僅要帶走師父的劍，還要帶走成歌。

這一世如天仙一般的成歌，倘若知道她其實(shí)是魔后之女，還真不知道會怎樣。

劉淡陷入了沉思······

黑啊中，突然一個(gè)嬌媚的女子聲音響起，將劉淡嚇得從椅子上摔了下來。

“哎喲喲，可憐的小牛蛋，我就知道你沒那么容易死，來來來，讓我好好看看，這么多年過去了，小牛蛋變成什么樣了。”

劉淡拍拍胸脯，長噓一口氣，這聲音實(shí)在太有辨識度了：

“哎呀，我說神仙姐姐，黑燈瞎火的能不能不要這么突然冒出來。三百年前我都逃出來了，如果被你這么嚇?biāo)懒耍烧娴奶┝恕！?

“哎喲喲，那可使不得哦，怪我怪我，太激動了，一時(shí)忘了你怕黑這茬了。”

話音未落，竹屋內(nèi)的蠟燭便自己燃起。

燭光之下，一位成熟嫵媚的女子斜著腦袋，面帶笑意，站在劉淡身前，一襲黑色紗裙將女子的身材映襯得凹凸有致，她五官精致，面容絕美，相較于成歌的仙，小花妮的悄，這女子更多的是媚。一雙眼睛中仿佛含著無盡的秋水，直似要將人的魂勾走一般。

難怪劉淡方才喚這女子，神仙姐姐。

女子緩緩走到劉淡身前，步態(tài)輕盈，婀娜多姿。臉上依然含笑，只是眼中已似已閃著淚花，她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劉淡的臉頰：

“孩子，苦了你了！”

劉淡不閃不避，任由女子撫摸，笑了笑：

“我不苦，比我苦得人多了去了，師父比我苦，那些逝去的同門師兄弟，比我苦，藝兒她，也比我苦。”

良久，女子放下手，長嘆口氣，平復(fù)了情緒，輕聲說道：

“你這傻孩子，為什么不早聯(lián)系我們。不過現(xiàn)在都好了，我們既知道你回了，以后便不會讓你再受苦了，走吧，離開這里。”

劉淡搖搖頭，轉(zhuǎn)向門外，看著屋外無盡的黑夜，說道：

“我現(xiàn)在還不能走，玄真沒有殺我，你可知道他在顧忌什么？”

女子衣袖一揮，兩張竹椅飛了過來，落到劉淡身后，她走上前去，坐下：

“我猜玄真是想利用你找出虛無之境入口。”

劉淡不解：

“入口？我能找到那入口嗎？我曾見過紫玉裳制造出的虛無之境，蕭玉劍閣的七位弟子便差點(diǎn)打通了入口，玄真竟然不行？”

女子搖搖頭：

“不會吧，上古至寶打造出的虛無之境，怎么可能被幾個(gè)小毛孩子打破。三百年前，柳玄本想以兩件至寶徹底消滅魔族。可是不知為何，柳玄成仙之前，只是將魔族關(guān)在清風(fēng)劍制造的虛無之境內(nèi)，這虛無之境入口，若長期不使用，便會慢慢化作無形，直至消失。玄真也并非修為不行，只是若要重新制造通道，必定耗費(fèi)大量靈力，或許他覺得清風(fēng)劍的靈力能感應(yīng)到你，想用你找出這入口吧。”

劉淡一驚：

“柳玄之前是因?yàn)樽嫌裆驯槐I，現(xiàn)在紫玉裳又重回瑤光派。他們定是想徹底清除魔族。不過，若清風(fēng)劍能感應(yīng)到我，那我是不是就有機(jī)會帶走他。”

“清風(fēng)劍能感知到你是一回事，但是你想帶走他是另外一回事。你現(xiàn)在這樣······”

女子沒有說下去，她的意思很明確，以劉淡現(xiàn)在的靈力，是帶不走的清風(fēng)劍的。

劉淡側(cè)過頭，看著女子：

“以你和他的能力，也無法助我恢復(fù)二脈嗎？”

女子看著屋外，沉默不語。

劉淡笑了笑，將話題岔開：

“神仙姐姐，你怎么這么晚才來，真不怕我給那玄真弄死嗎？”

“瞧你說得，我和黃泉帶著你那位小丫頭早就過來了，那小丫頭也將你們遇見之后的事情告訴我們了，只是黃泉那糟老頭，非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二脈全毀，所以故意在天上偷偷觀察了你幾天，我實(shí)在等不了了，于是便自己來找你了。”

“還是你最好了，等我出去之后，我一定要上趟昆侖，把那老家伙的酒全都喝光。”

“好，到時(shí)候我倆喝，讓他瞧著！”

······

二人聊了一夜，從三百年那場大戰(zhàn)，聊到無聊山中的趣事，再到如何被關(guān)到這竹苑。劉淡也了解了黃泉和碧落這對本在三百年前就可以成仙的情人，也有許多不得已的苦衷，簡單來說，就是瑤光派上頭有人。所以并不能與瑤光徹底翻臉，不得已才讓成歌入了瑤光派。

二人一直嬉笑打趣，完全不避諱這是瑤光的地盤。

直到天將破曉。

劉淡才說道：

“神仙姐姐先回去吧，畢竟這還是玄真地盤，免得再多增不必要的麻煩。”

碧落關(guān)切問道：

“你確定，不和我一起走嗎？”

劉淡笑了笑：

“這次就不了，我過段時(shí)日再上昆侖山找你們，告訴黃泉那老家伙，多備點(diǎn)酒迎接我。”

碧落沒有再強(qiáng)求，三百年了，這位少年的性子還同以前一樣。

她站起身，緩緩走出門去，穿過玄真留下的屏障，那屏障在碧落面前，仿佛就真似空氣一般，沒有任何作用。

她停下腳步，背對著竹屋，問道：

“你確定要將三百年前的事情繼續(xù)下去嗎？”

劉淡笑了笑，沒有回答。

沒有回答便已是答案。

碧落靜靜站在原地，片刻，人影便消失在屋前的一片朦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