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夜涼如水，桃花江上平靜無波。

一艘烏蓬小船停在江面之上，張志和手持魚竿，坐于船首，劉淡斜靠在船舷之上，感受著四野的空曠與靜謐。

張志和白日里幫重鏡治好了傷，又等著小花妮和重鏡睡去之后，才拉著劉淡出來，放舟于江面。

“白日那七個小鬼使得可都是蜀山劍法。”

“是的。”

“你覺得他們師父就是蜀山當年的叛徒？”

“當然，我大概已經猜到是誰。”

“那就簡單了，我明日過去一劍殺了他便是。”

張志和打了一個哈欠。

“不用了，你都歸隱這么多年了，冒然出面的話，可能還將事情搞復雜了。別忘了，柳玄真人現在大概已經成仙了，他唯一替那些徒子徒孫忌憚的，可能只有你了。你若重出江湖，他在天上大概也睡不安穩了。”

“那也行，你若能放下這些情愛仇恨的執念，與我在此樂得逍遙，也是很不錯的。”

“我可放不下，我不僅要報了當年的仇，我還要完成師父的未曾完成的使命。”

“隨你便吧，可是你這樣，如何報得了仇。”

劉淡嘆了嘆氣，抬頭看看天上，沒有回答。

這時二人見到岸邊站著一位少女，水蘭長裙在月光下清素淡雅，靜靜地看著二人的小船。

正是醒來后不見劉淡的小花妮。

小花妮知道他們叔侄二人定有許多話要講，也不打擾，只是安靜地站在原地等待。

張志和點點頭，這小妮子來得正好，然后便沖小花妮招招手，示意她上船來。

小花妮高興地一躍而起，飛到了船上。

“我在山林隱居的這些年，覺得自己心胸豁達，為俗世煩惱甚少，偶然之下卻悟出了幾式劍法，我可傳授給你。”

“啊？”小花妮很驚訝，她可從沒想過要學什么劍法，“你為什不傳授給······”

她正準備問為什么不傳授給劉淡，馬上就想起劉淡二脈全廢，好像不可行，于是打住。

劉淡搖搖頭，這小丫頭一不小心就戳人痛處。

“你好好學吧，劍仙的劍法，可不是一般人想學就能學到的。”

蜀山劍法向來不傳外人，不過這既是師叔自己悟出的幾式，倒也沒那么多講究了。

小花妮乖巧點點頭，她只是擔心自己學不好。

張志和放下魚竿，緩緩走到小花妮身前。

“你可準備好了？”

小花妮用力點點頭，“嗯！”

張志和雙指平舉，輕輕點在小花妮眉心之上。

小花妮頓覺全身一震，突然來到另一個境界。

周遭全無人影，小船和劉淡也已不見，只剩下她一個人靜靜站立在水面上。

張志和站在三丈開外的水面上，長須紛飛，手中憑空多出一把以氣凝成的長劍，大喝一聲：“笑著荷衣不嘆窮！”

然后騰身而起，劍氣流轉于身側，空中幾個翻騰，流光陣陣，在他身前兩尺之處，結成劍網，將他身形隱匿其中。

忽而一劍平舉，劍光集結與右手一劍之上，將平靜的江面，印得銀光暴起。

再見他一劍橫掃而出，周遭水面爆裂開來，水光沖天而起，再一劍劃出，空中幾縷水柱交匯合一。

張志和再喝一聲：“醉宿漁舟不覺寒。”

身形再次騰起，奮起一劍，鉆入空中巨大的水柱，交匯合一的水柱在空中一彎轉，仿佛巨龍出世，發出陣陣狂嘯，震徹天際。

他穿過水柱，立于水柱之上，身上卻為沾染半滴江水，舉劍翻騰，一劍化作無影，斜舉朝天而發，那水柱空中繞出幾個彎后朝著天際，噴涌而去。

他于半空中再度變換身形，一劍豎劈，水柱硬生生被從中分開，向著二面涌去，落入水面，濺起三丈高浪濤，水面一時風起雨涌。

張志和將劍置于胸前，雙眼微閉，隨后輕輕睜開，再叫一聲道：“樂在風波不用仙！”

青衣白發突然在空中化作無數道身影，各執一劍，各自舞起，或刺、或劈、或斬、或格、或擋，令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一時間，水面波濤洶涌，空中人影翻飛。

忽然，空中無數道人影整齊劃一，身形倒轉，舉劍朝下，向著怒濤陣陣的水面一齊射出，疾馳途中，人影又合而為一，再次化作一道身形，光芒四射。

一陣刺眼的青光乍起，小花妮不由得擋住眼睛。

青光散去，浪濤不見，光芒不見，水面風平浪靜，張志和還是一劍朝下的姿勢，劍尖輕輕抵住水面，人便如此倒懸水面之上。

張志和輕輕一翻，又站立于水面，手中以氣凝成的劍也已散去。靜靜看著小花妮。

小花妮忽覺胸中一陣開闊，輕輕閉上眼睛，回味方才驚天動地的劍法。

笑著荷衣不嘆窮，醉宿漁舟不覺寒，樂在風波不用仙。

三式劍法中卻隱藏了巨大的道機。

這正是劍仙張志和的感悟吧，經歷波濤之后最終看破世事，隱于山林。

小花妮覺得心頭一陣清爽，自己不僅學習了一套很厲害的劍法，仿佛在修為上又更進了一步。

小花妮緩緩睜眼，輕輕說道：“謝謝劍仙前輩點化！”

張志和淡淡一笑，袖袍一揮。

二人又回到了小船之上，張志和收起點在小花妮眉心上的雙指。

“這幾式劍法隨著人修為變換，也有強弱之分。以你的年紀，修習這幾式大徹大悟的劍法實在有點難為了，你可暫且記住，危急時說不定能激發你的潛力，護你們周全，日后也定會大有用處。”

小花妮乖巧點點頭，再次謝過了劍仙。

三人驅舟回程的途中，見到一個人影，從張志和茅草屋處飛向天上。

小花妮驚道：“不好了，我出來時忘記重鏡了，她現在傷勢已好，定是見我們都不在，要偷偷跑。”

劉淡做了一副更夸張的表情，撞撞師叔，“你趕緊去把她追回來。”

張志和道：“我有點累了，你自己去吧。”

劍仙前輩在說什么呢，劉淡飛都飛不起來，怎么追啊。

小花妮說道：“我去追！”

剛準備起身，被張志和一把拉住。

“這個臭小子，真想綁住誰的話，哪有那么容易逃走？”

“什么意思？我不懂。”

小花妮一臉問號。

“臭小子是故意讓她走的。”

劉淡和張志和相視一笑，互相指指點點，“可以啊，老家伙，年紀越到腦子反而越好嘛。”

小花妮攤攤手，“搞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