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木真。
急促的呼喊,兩雙焦急的眼睛盯著他,是哲別和者勒蔑。
他們追隨了也速該大汗的長子鐵木真,成為他身邊的貼身侍衛。
鐵木真出現的地方,必有他們隨侍身旁,眼睛如高飛天宇的雄鷹,尖利,令人心頭凜然,不敢侵犯。
在哲別和者勒蔑心里,認定蒙古大汗必是鐵木真,認定鐵木真是他們值得追隨的唯一領袖。
鐵木真說的每一句都是命令,哪怕讓他們去死,眼睛都不會眨。
此刻,鐵木真要探看地穴,地穴里有什么?是不是有怪獸,對鐵木真造成傷害。
他們擔心自己的主人,擔心未來的大汗。
鐵木真心頭一暖,自從也速該大汗去世以來,身邊的部眾已經走了大半。有的走時,連一聲招呼都沒有,令鐵木真心寒,從此,認清了更多人的真面目。
記得父汗也速該曾經說過,做大汗,要寬以待民,如今這些部眾,離開了我鐵木真,辜負了父汗的好意。
父汗又說,對自己的叔叔塔兒忽臺,要以父之禮相待。但是從塔兒忽臺近來言行看,這個叔叔,是條搖尾巴的狼,是條長翅膀的虎。
對他的話,要聽弦外之音。
他們在力量的天平上,并不對等,此時此刻,他只能隱忍不發。
但是如果有誰膽敢蔑視也速該的子孫,鐵木真怎能退讓。
鐵木真的眾家兄弟,也是沉毅堅韌的戰士,圍著他。
大哥,一定要多加小心。我們等你回來。
眼光的暖,為鐵木真注入力量。
給予他蔑視一切的萬丈豪氣。
鐵木真走向訶額倫夫人。
阿媽。
訶額倫夫人點頭。
大汗,鐵木真已經做好準備,為大汗探看地穴。
真是我大蒙古的英雄,真不愧是也速該的子孫。
來人,準備。
長繩,火把,籮筐,彎刀,一切就緒。
大坑不知幾許深。
鐵木真坐上籮筐,手擎火把,長繩放下。
初時,還能看見火把和鐵木真,隨著長繩越放越長,越放越長,首先看不見了鐵木真,火把如同一顆火星。
過不多久,這顆火星,就連神射手哲別,也不能看見。
掌繩的親兵,忽然覺著手上一松,鐵木真已經落地。
報告大汗,鐵木真已經落地。
蒙古大汗塔兒忽臺,端坐大椅,心中盤算,鐵木真雖然讓出汗位,但是他長大成人,是否會和我爭奪汗位?到時候,又是一場麻煩。我雖然已經削弱了他的力量,但是雛鷹總有一天會飛向高空。
此次,鐵木真被我激得毛遂自薦,如果地穴有寶,自當獻給我,如果地穴有怪獸,假手于人除掉鐵木真,也是大大的好事。
唉。塔兒忽臺長嘆一聲。
也速該大哥,不怪小弟無情,倘若鐵木真死了,你們正好相會,反倒應該感謝于我。
一聲鳥鳴。
其聲令人生厭,令人心生恐怖。
眾人抬頭,仿佛遙遠的天際,有一只大鳥,張開了翅膀,似云層一樣縹緲,可是明明白白聽到那聲音。
塔兒忽臺心里一陣驚恐,忽覺今夜之事,恐怕不是那么簡單。
但是心頭全無頭緒。
鐵木真已經下了地穴,我堂堂大汗,何必在此相陪。
傳令,回帳。
塔兒忽臺不再停留,帶領親兵,返回大帳。
只留下幾個小兵照看。
訶額倫夫人,鐵木真眾家兄弟,仍舊望眼欲穿,心頭懸念鐵木真的安全。
塔兒忽臺大帳。
進帳,便見到一人,正是俺巴孩汗的大妃莎合臺。
奶奶,塔兒忽臺施禮。
這么晚不休息,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以前的蒙古大汗,是也速該,你的才德都及不上也速該。現在也速該已死,你做了大汗。我問你,你的大汗位置,穩么?
奶奶,訶額倫是個婦人,鐵木真是個孩子,其他的小崽子,更不值一提。現在,他們的部眾已經所剩無幾。他就算有心與我作對,也難以號召起眾人。
那我問你一件事,你下令,也速該的部眾,可以自由選擇乞顏部和泰赤烏部。鐵木真是怎么做的?
鐵木真不但不生嗔恨之心,反倒見到以前的部眾,毫無芥蒂,和顏悅色。看來鐵木真沒有爭奪汗位之意,只想茍全自己的性命,想在我大汗的庇護之下,連憤怒也不敢,連怨言也沒有。
傻瓜。莎合臺大妃滿臉怒氣。
你個不爭氣的東西,當初你沒能當上蒙古大汗,就憑你剛才的見識,你現在也不配當大汗。
塔兒忽臺胸膛起伏,心中憤恨,臉上漲紅。
我現在已經是大汗了。
鐵木真不是示弱,他知道這個時候,如果惡語相向離開的人,那這些人,就永遠的離開了,他這是邀買人心。這些離開的人,一旦鐵木真強大,肯定會離開咱們,重新回到鐵木真身邊。
啊?塔兒忽臺連連眨著眼睛,好像不相信莎合臺所說。
鐵木真雖然是一個孩子,但是他有野心。
那咱們怎么辦?塔兒忽臺低聲請求莎合臺開示。
蒙古和塔塔爾人有仇,其實,和塔塔爾人有仇怨的是也速該的乞顏部。也速該死于塔塔爾人的毒酒。那,塔塔爾人,最擔心的是什么?
是鐵木真復仇。
正是,有道是斬草除根。咱們和鐵木真在一起,塔塔爾人投鼠忌器,倘若沒有咱們的庇護,塔塔爾人肯定會將鐵木真和他的眾家兄弟,一起殺掉。
可是,咱們不能平白無故拋下他們啊?這樣豈不是成為無情無義的孤狼。我做了大汗,連鐵木真,連寡嫂都不能容納,又怎么容納別人?
塔兒忽臺擔憂不無道理。
這件事我早已經有了打算。只等一個時機。
莎合臺走向塔兒忽臺,在塔兒忽臺耳邊低聲耳語。
塔兒忽臺連連點頭。
奶奶,您真是足智多謀。
長繩系下,鐵木真手擎火把。
心頭有了悔意,不該被塔兒忽臺這個老狐貍一激,就上當。
如果,真在地穴,發生危險的事情。兄弟還太小,誰人照看阿媽。恐怕,能依靠的只有謝炎韋睿和哲別、者勒蔑了。
想到謝炎和韋睿,覺得這兩個人,非常不凡。
謝炎充滿英氣,韋睿雖然經常輕聲咳嗽,但談起兵法來,頭頭是道,儼然兵法大家。
但愿不是紙上談兵。
抬頭上看,只看到一個小口,小口上方是一方天。
一聲鳥鳴。
高遠縹緲,卻還是傳入耳朵。
好奇怪。
籮筐一頓,繩子不再下放。
不知道放了多久,腿腳發麻。
站起,挪動雙腿,跨出籮筐。
火把照耀之下,有一條發著紅光怪獸,正在看著自己。
有鱗,有角,有須,很像韋睿談過的龍。
怪物忽然開口,你來的正好,我要纏在你身上渡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