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老喬的船。

“為什么我總感覺這個桅桿在晃？”

洛山坐在船艙前臺階上，望著桅桿靜靜出神。

攀巖攀巖看看洛山又看看桅桿，察覺到了對方心中的想法，解釋道：“可能是船比較晃...”

“嘶～話是這么說沒錯，但我總感覺...”洛山左瞧瞧右看看，還是覺得不大對勁，往下看，瞧見另一根桅桿留下的殘骸后，這心里怎么就這么不踏實呢！

“我覺得，這桅桿確實在晃...”豬頭少年申請加入對話。

會溜冰的豬豬：“對對，沒錯沒錯。”

“沒錯你嘛呢！滾一邊去！”攀巖攀巖直接賞了他三個腦瓜子，同時用眼神狠狠剮了其他玩家一遍，直接把他們趕走，這才對洛山解釋道：“這不是船都被大人您手下那幾位大哥給...給裝修了一遍嘛，不過您放心，現在這船肯定沒問題。”

接著，他指了指不遠處面朝大海喝酒的老酒鬼，為洛山介紹道：“那是老喬，這艘船就是他的，沒誰比他更了解。”

為了安撫住洛山，他假意朝老喬問了一句：“老喬，船沒問題吧？”

“啊？什么？”

“我說船有沒有問題！”

“啊？你問船嗎？快了，馬上就沉。”

攀巖攀巖：“？”

洛山：“？”

眾玩家：“？”

懵勁緩過去后，洛山不由自主往攀巖攀巖臉上看去，搞得他只能勉強扯出個尷尬的笑容，“他可能是喝酒喝糊涂了，這老酒鬼，你也看見了，喝酒都沒停過。”

“我過去問問...”

攀巖攀巖丟下一句立馬跑向老喬，洛山只好把目光放在其余玩家身上。

豬頭少年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丟下一句“我們也去問問...”，同樣往老喬身邊跑去。

洛山看著一群人在那里爭論不休的樣子，沉默不語。

他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個什么心情，說郁悶吧，太輕了，說憤怒吧，又談不上。

就是沒來由地有些同情自己...

“怎么回事？老喬，船為什么會沉？”

“你自己也該知道的吧，船都破成了那個樣子，又怎么可能是幾下修修補補就能修好的。”老喬一點兒也不著急，坐下身子，用酒瓶子重重敲了幾下身邊甲板上修補過的木板，敦厚的瓶底磕出一個個洞來：“再說了，你自己看看，就這質量的木板，補得再好又有什么用。”

攀巖攀巖回想了一遍木板的來源，全是從那艘破爛幽靈船上拆下來的，完全是發脹腐爛的貨色，質量能有多好那才是見鬼了。

可知道和理解通常是兩個意思，攀巖攀巖焦急地來回踱步，“我知道這有問題，但是老喬，你當時怎么就不說呢！你當時就該說的！”

“別在這說廢話了，小鬼，有這功夫倒不如趕緊想想辦法去，別打擾我喝酒。”老喬像是完全不在意船只會沉的樣子，抱著酒瓶看都不看一眼對方。

“怎么辦...怎么辦...老喬，船還能支撐多久？”

“不知道，看運氣嘍，運氣好，風平浪靜，能拖個十分鐘，運氣不好...”

十分鐘，這么點時間，現在想要再讓人開艘船過來，顯然不太現實。

攀巖攀巖突然想到什么，朝老喬說道：“老喬，你不是有能力讓船浮在水上嗎？幫幫忙，回冷水港后，我會出錢給你搞一條新船。”

“別傻了，小鬼，我只答應送你到臭烘烘島，可沒答應要送你回去。”老喬不為所動，半睜開迷糊雙眼，拒絕道：“老伙計不行的那個時候，我就已經退休了...”

攀巖攀巖這下算是聽明白了，老喬壓根就沒打算要帶他們回去，船體破損只是恰逢其會，就算沒有這檔子事，他也會找其他理由拒絕返航。

但到底是什么時候產生的念頭？他們倆關系相處的并不差，以老喬表現出來的性格，應該也不會將船只報廢的過錯怪到他頭上。

難道是怪到了神明？

這么一想，還真有可能！

洛山手下的馬仔打了人家，還把人家心頭小寶貝搞成了破船，不待見洛山怎么看都是理所當然的事。

想通了這一點，攀巖攀巖開始為洛山擦屁股：“老喬，都是誤會，這不是大家都不認識嗎，回頭到了冷水港，我保證給你搞條三桅船，最好的那種……”

“看樣子你還沒明白...”老喬打斷了攀巖攀巖，罐一口酒，冷漠著說道：“我不會讓一個未知的災難，坐我的船，到我的故鄉去！”

攀巖攀巖被老喬的決心給噎住了咽喉，不知該說些什么。

“喂，老頭，你在說你嘛呢，快點起來給老子開船！”豬頭少年會游泳不愧是獵馬人精英，壓根沒管對方是誰，只要不給任務，沒有用處，都可以沒馬。

“閉嘴！”攀巖攀巖一句話讓手下閉上了嘴，然后皺眉直視老喬，對方也毫無懼意，咧著嘴滿口酒氣。

一個打算與船一起沉入大海的人，已經將生死置之事外，顯然沒有什么能夠讓其動搖。

攀巖攀巖嘆了口氣，轉身回到洛山身邊，勉強陪了個笑臉：“神明大人，出了一點意外...”

“船會沉嗎？”此刻洛山意外的平靜，連他自己都沒想到，竟然能夠如此坦然地問出這句話。

“有可能...不過你放心，我...”攀巖攀巖說到一半，突然停住，不敢再保證下去。

剛剛經歷了老喬的事情之后，他明白過來，這個游戲的人工智能很變態，每個NPC已經有了自己的價值觀念，與其說出些沒有任何結果的保證讓神明更加厭惡，還不如什么也不說。

他是個神明啊！船沉了又能怎樣，難道還能殺死他不成，一群海族口中的主上要說害怕大海那才是荒唐。

或許對他而言，欺騙和無能才是大忌，毫無疑問，在此時的神明眼中，他現在已經跟無能搭上了邊，總不能再把欺騙也給安在頭上吧。

那可能就真把神明給得罪死了。

“什么時候會沉？”洛山又問了一遍。

“老喬說，短則一瞬間，長則十分鐘。”攀巖攀巖沒說起老喬的壞話，一方面那不是主要原因，二方面心里有些觀念束縛住了他。

“唉...”

洛山很惆悵，他并不會游泳，以前不會，現在重活了一遍還是不會。

看樣子，死亡不可避免了。

想到此處，洛山覺得有必要準備一條后路，他招手示意攀巖攀巖：

“我有一件事情要交代給你...”

“不好了！老大，有浪！巨浪！”

一聲大喊打斷了洛山的話，攀巖攀巖第一時間站起身子朝喊聲傳來的方向張望。

巨浪！真的是巨浪！

隔著老遠的距離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浪潮的洶涌，并且速度極快。

怎么突然會有這么巨大的浪潮？

正在眾人疑惑不安間，老喬凝重地說道：“有那股氣息。”

“氣息？什么氣息？”

“就是那群海族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

“什么？你的意思是？”攀巖攀巖猛然轉頭看向洛山，卻發現他是一副木然的表情，仿佛沒了生氣。

如果老喬沒有撒謊，那么這股浪潮的制造者很可能就是洛山那群海族手下，甚至是洛山本人。

可是洛山還在船上，這般巨大的浪花別說本就殘破不堪的老酒鬼號，就是完好無損的船都沒法安然無事，他沒理由這樣做。

難道說...這是任務失敗后的懲罰嗎？

洛山確定他們沒法送他到達冷水港，所以給出的懲罰嗎？

不提思緒萬千的攀巖攀巖，洛山現在就一個念頭，要不要這么搞他！還能不能好了！

巨浪速度很快，不給眾人多余的準備時間，瞬息間就撞上了船只。

本就經過修補的后半截船身在那一瞬間支離破碎，桅桿應聲而斷，剩下半截船身被巨浪推著往前沖去。

洛山在身體不受控制的剎那，下意識抱住身邊的東西，然后就被一連串強烈的沖擊渙散了意識...

————

不知幾時過去，大海上，風平浪靜，是個難得的藍天。

一艘小型單桅帆船緩緩經過。

“饅頭，饅頭，快過來，我好像看見了一個人。”

船首位置，有個率性打扮的姑娘正舉著望遠鏡，似乎發現了什么有趣的東西。

“在哪？”姑娘的叫喊吸引來了一個男人的注意，他朝這邊看了一眼，隨意問道。

“喏，那里有根木頭，木頭上好像抱著個人。”姑娘手指在大海遠處。

男子仔細看了一眼，確實有個黑點，但具體是什么完全看不清，于是他搶走了姑娘的望遠鏡，“讓我看看。”

兩人的對話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他們三三兩兩圍過來，對黑點議論紛紛。

“還真像個人...”

“怎么說，還活著嗎？”

“看不清楚，反正只看見木頭動，沒看見人動。”

“那我們開過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