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山說完這話，瞟了一眼下方眾人的反應。

眾魚人低著腦袋，看不見神色表情，奧托也一樣低著頭，但他顫抖著的身體已經表露出了內心的不平靜。

倒是玩家，還是那副樣子，沒多大改變。

這不對啊...

按理說，洛山拉下臉來說了這么一番中二的話，玩家怎么也該更激動點才對，結果恰好相反，玩家沒變化，奧托倒是先激動了起來...

難道是語氣不對...

“神明大人！我必將成為您最鋒銳的長矛！”

奧托突然聲嘶力竭，甚至喊破了音。

其余魚人緊跟腳步，一同誓死效忠。

瞧他們狂熱的那股勁頭，洛山總感覺雙方想法不在一個頻道上。

一開始，他并沒有太把這群NPC放在心上，除了奧托不知道具體能力等級外，其余一眾魚人都不過是游戲最底層小怪，過個把月玩家隨手就能滅一大片的小經驗包，頂多是可以用上一段時間的炮灰甲乙丙丁。

洛山不清楚自己在游戲中的身份到底靠不靠譜，NPC的行為舉止內心想法他也捉摸不透。

反倒是玩家們，他們內心里想著什么，他們需要什么，自己一個整天與游戲策劃勾心斗角的建模師，還是有一定了解的。

況且在任何游戲中，玩家一直是最為主要的力量，他們是打怪最積極的生物，現階段自己的數據來源也要仰仗他們。

一番對比后，不管是保險起見，還是從實際利益出發，顯然是玩家這個群體更值得他去拉攏，也更有把握拉攏。

所以洛山思考了一番，為了更有力的拉攏玩家，決定放棄現成的神明設定。

神明什么的，太俗氣了，游戲世界里向來不缺神，以往游戲中被玩家殺死的也不在少數，并且大多數游戲里，神明總是充當著反派角色。

玩家面對神明的時候，他心里想著的可能全是任務、獎勵、截圖發朋友圈，雖然一樣會跟你套近乎，但更多的是為了他們自己的利益。

只有利益上的共存，關系絕對不會長久，他要在這份關系上，加入一點東西，讓關系變得更加牢靠。

把自己的身份從神明轉變成為了殺死神明而降臨的一個NPC，就是個不錯的辦法。

首先，這設定一看就比神還要牛逼，玩家能在其中看到肉眼可見的利益。

其次，在眾神環繞，禱告漫天的世界里，一位宣揚要誅滅神明的NPC突然出現，三分中二，七分熱血，和與眾不同想要在游戲中展現自我個性的玩家們剛好契合。

其三，當NPC是個毫無根基的人，被大多數NPC敵視，無依無靠，只有玩家在支持著他，這會讓玩家得到一股奇怪的認同感。

這聽上去有點匪夷所思，但事實就是如此，明明是洛山在依賴他們，但他們就算知情也會渾不在意，一口一個‘阿洛’‘阿山’叫著，一邊拼死拼活為他努力打工，還可能開心的飛起。

因為在征討神明的道路上，他們覺得自己也出了一份力，得到了滿足。

這早就是狗策劃爛熟于心的老套路。

只是眼下這情況，和他設想中的完全不一樣，在《幻想世界》這種以信仰貫穿始終的世界觀設定下，說出弒神二字就算談不上大逆不道，也肯定是有問題的吧？

為什么這群NPC比玩家還要興奮激動？這讓他有些不解。

…………

“有沒有什么任務啊？”

“笨蛋，哪有這么直接要任務的...”

跑酷小哥等人嘰嘰喳喳起來沒完沒了，這視洛山為無物的態度讓魚人們忍不住了，他們揮舞武器大聲呵斥：“不敬神明！”

“噓！還是先小聲點，這些精英怪不太好惹。”

“我一直很小聲好伐啦。”

......

“先把他們帶下去吧。”洛山揮揮手，覺得還是讓兩者暫時分開比較好。

洛山好不容易下了一次命令，讓無所適從許久時間的一眾魚人終于有了事情可做，馬上魚頭涌動，爭相起身往玩家方向涌去。

玩家都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被魚人們一擁而上按住了手腳，掙扎片刻，便被拖離了現場。

目視玩家離開，消失在視線之外，洛山轉頭看向仍然跪倒在地念念有詞的一眾魚人。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穿越附身的這位屬于邪惡陣營，但說到底，有沒有勢力？手下有多少？他一概不知，畢竟當初他拿到的設定書上完全沒有這些東西。

眼前突然出現的一群信徒，加上祭壇和狗策劃只言片語的描述，讓他意識到自己的身份似乎不單單只是個普通反派，有可能還真是個邪神。

或許是自己死后，策劃重新增添了一些設定。

趁眼前恰好有一群信徒在，可以問問清楚。

“告訴我，你的名字。”洛山右手微微抬起，指向霸占顯眼C位的奧托。

聽到自家神明的親自發問，奧托欣喜若狂，扯著嗓子大聲回答，只是中途感覺不妥，又降低了幾個音階：“吾主，我名為奧托，住在十七層海，有一棟獨屬于自己的房子...”

‘你當我是來相親還是咋的？’洛山心里吐槽了一句，當即打斷：“你的名字，我已經知道了，奧托。”

奧托意識到是自己太啰嗦惹惱了神明，立馬磕頭告罪：“請饒恕我...請饒恕我...吾主，是我多言了。”

他平常不這樣，話一點也不多，甚至能稱得上是沉默寡言，但今天見到了自家心中的神明，毫無準備，一時間不知所措，控制不住自己。

洛山沒在意這事，他也沒習慣自己現在的身份，和奧托一樣，他也控制不好自己的語氣，想體現神明的那種威嚴卻又把握不住要領。

第二次嘛，經驗不足很正常。

他咳了兩聲，將要說出的話先在大腦中回味兩遍，確認沒錯后才說出口：“奧托，你為何稱我為神明？”

“為何？”

奧托腦袋一陣當機，這需要理由嗎？信徒崇拜自己侍奉的神明難道不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嗎？還是說神明故意這么問，實則是在考驗自己？

他唯唯諾諾，半張著嘴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還好洛山自己接著往下說了，沒強讓他回答：“我不知道活了多少歲月，但從不知道你們是誰。”

“你們各自的生活也好，你們各自的感受也罷，我從未曾了解，生老病死上，也從未給予你們任何恩惠。”

這是洛山的固有常識在作怪，在他看來，神明要么遠在天邊一直保持神秘，要么強大到沒朋友，一旦出現在人前，就不能再保持高冷，這會掉粉。

自己現在是弱雞一只，所以還是玩平易近人那一套比較好，拉近關系，至少在神秘感破滅后還有一點好印象能夠維持住這份信仰。

但顯然魚人們并不吃這一套，或者說，這一套用出來有點力道過大，起到了反作用。

這不，洛山話一出口，不僅僅是奧托，連早已在時光歲月中斷了信仰傳承的魚人們，也一樣恐懼不已，顫抖著身子高聲痛哭：“吾主，您是在怪罪我們嗎？請不要拋棄我們...”

真情流露的悲慟不像是作假，洛山也立即明白是自己說錯了話，趕緊補救道：“我沒有怪罪你們，也從未要拋棄你們...”

他本還想煽情一點，但考慮到之前的效果，強忍住沒說出口，改口道：

“我的意思...呃，你們是獨屬于我的子民，今天我來到這里，允許你們向我哭訴祈禱。”

奧托終于止住哭聲，他不想錯過這次恩賜，將這些年受到的委屈一股腦兒全說了出來。

祭祀大會一瞬間成了哭慘大會，大家爭相踴躍發言，你一句我一句，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么選秀現場。

從雜七雜八一連串的哭訴當中，洛山聽出了一些信息。

信仰他的信徒不能算多，但分布很廣，每個種族總有那么幾個糟心貨色，按比例來算，好像越是稀奇古怪的種族信仰他的數量也就越多，不過，就算挺正常的種族，也常常會在信仰他后，將自己折磨的不成人樣。

當然，這里邊有生存環境等眾多因素。

他這一教派，是《幻想世界》里鼎鼎有名的異教派，被絕大多數主流派系所排斥，自然而然，生存環境也很艱難，基本生活在廖無人煙無人問津的險惡之地。

好消息是，因為嚴峻的生存環境和外部敵人，教派內部比較團結，沒那么多勾心斗角，個體實力強悍，畢竟條件擺在那，弱的那些早就被淘汰了。

“也就是說，一旦我現身，馬上就是反派大BOSS，人人喊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