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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早熟“中學生”

好好的“代國”為何要改旗易幟為“魏”呢?對此說法不一,根據《魏書·道武本紀》記載,拓跋珪后來曾經下達過一道詔令,解釋了其中的原因——“昔朕遠祖,總御幽都,控制遐國,雖踐王位,未定九州。逮于朕躬,處百代之季,天下分裂,諸華乏主。民俗雖殊,撫之在德。故躬率六軍,掃平中土,兇逆蕩除,遐邇率服。宜仍先號,以為魏焉。布告天下,咸知朕意。”

翻譯過來就是說:我祖先雖然擁有大片的領地,征服了遠近的民族,但并未實現對中原的統治。我繼承祖宗家業,處于亂世之中。天下紛亂,雖然民俗不同,但都向往天下太平,我當率大軍,掃除一切障礙,實現天下一統,這是我的愿望和使命,國號由“代”改為“魏”,正是因為如此。

這無疑是官方的權威說法,但當年拓跋珪在荒原上改代為魏時,實力相當羸弱,說不好聽點,是要啥沒啥,自保都很困難,哪里來如此宏大的抱負,這可能是后來拓跋珪功成名就后的解釋,實在難以使人信服。

另外一種說法是,拓跋珪之所以改國號,是為了解決王朝“正統性”的問題,“魏”是曹魏的“魏”,這樣做就是布告天下,自己要承繼魏國國祚,當年司馬炎篡位代魏建晉,如今要正本清源,北魏才是中華大地正統的王朝。

還有一種說法是拓跋氏自稱是黃帝后裔,黃帝發源地為戰國時魏國所在地,而魏又有“美好偉大”之意,所以改“魏”為國號。

還有歷史學家考證,拓跋珪改國號很可能與他和西燕的慕容永爭奪屬于魏地的河東地區有關,意在占據道義高地,表明自己是魏地的主人。

到底哪一個是拓跋珪的真實想法?還真不太清楚,或許是幾個原因綜合作用的結果,歷史有時候正因為這樣的撲朔迷離而顯得有趣。

實力是硬道理,不是改個國號就能異軍突起的。北魏強大是后來的事情,開始它更像一個虛弱的“早產兒”,面臨著隨時夭折的危險。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它當時的周邊環境,“群狼環伺”似乎最為恰當,北有賀蘭部,南有獨孤部,西有匈奴的鐵弗部,陰山北邊有柔然和高車部,太行山以東是慕容垂建立的后燕,以西是慕容永統治的西燕。

北魏就像山澗里的一棵幼樹,如果能夠沖出來,就可以挺立山頭,但更大的幾率是永無出頭之日,最終凋謝在歷史的陰影中。

在這些“群狼”中,對于北魏立國最重視也最感不爽的是獨孤部的劉顯,原因很簡單,拓跋珪曾經險些死在他手上,兩人有不共戴天之仇。如果北魏強大了,想必第一個倒霉的便是他,所以他聽聞拓跋珪復國的訊息,第一反應便是要“抓小抓早”,絕對不能坐視北魏強大,必須要將這個新生的王朝消滅在搖籃之中。

怎么才能實現目的呢?劉顯內心盤算,覺得不能太簡單粗暴,畢竟代國原本就是拓跋部建立的,拓跋珪復國具有天然合法性,而獨孤部曾經臣服于代國,如果對拓跋珪動粗,難免有叛臣反噬舊主的嫌疑,道義上不太能站得住腳,會被他人指指點點。

“堡壘最容易從內部攻破”,想到這里,一個狠毒的計策浮上劉顯的心頭。

只是他缺一個能夠幫助自己實現夙愿的人,不過,他很快便找到了這個人選,此人便是拓跋珪的叔叔拓跋窟咄。

拓跋窟咄是拓跋什翼犍眾多兒子中的一個,前秦滅掉代國后,他被擄到了前秦的都城長安,苻堅的“寬仁大度”使他在長安城過得不錯,進入太學成了一名“留學生”。前秦覆滅后,拓跋窟咄趁亂離開了長安,投奔了西燕的慕容永。

劉顯聽說有這么一個人,頓時覺得“奇貨可居”,他于是向慕容永提出請求,想要迎回拓跋窟咄,慕容永本來也想與獨孤部結盟,于是兩人一拍即合。

劉顯用來抗衡拓跋珪的王牌就此順利到手。

現在該拓跋珪犯難了,雖然他是拓跋什翼犍的嫡孫,從血統上講根正苗紅,但他也有一個致命的缺陷,便是“太年輕”了,當時拓跋珪只有十六歲,放到今天,中學還沒有畢業,一個還帶著“學生氣”的少年,統領亂世之中的新生王朝,原本就有不少手下心里犯嘀咕,但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因為沒有其他人可選。

如今拓跋窟咄突然現身,讓北魏王朝一些大臣貴族的內心泛起了漣漪,在他們看來,年齡比拓跋珪大不少的拓跋窟咄似乎更靠譜,更有可能讓北魏在群狼的注視中自保,何況拓跋窟咄是拓跋什翼犍唯一在世的兒子,輩分比拓跋珪還大一輩。

如劉顯所愿,北魏的內部終于產生了道道裂痕。

拓跋珪身邊的隨從于桓等人準備里應外合除掉這位少年君主,莫那婁的首領莫題也偷偷派人給劉顯送信表忠心,信中說:“三歲犢豈勝重載?”就是說三歲小牛哪能負重?在他眼中,十六歲的拓跋珪就如同一個小牛犢,根本不堪重任。

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好像總有一種神秘力量保佑著拓跋珪。每到大難時刻,就會有人站出來。不同的是,這次站出來的不是他那位“英雄母親”,而是大臣穆崇,此人是密謀作亂的于桓的舅舅。

這位外甥太不了解自己的舅舅了,當年劉顯要殺拓跋珪,梁六眷正是派穆崇給拓跋珪母子報的信,在此之前,穆崇經常接濟寄居在獨孤部的這對母子,不知底細的于桓提著重金意圖收買穆崇,穆崇表面上滿口答應,扭頭就將自己外甥的陰謀向拓跋珪全盤托出。

現在是考驗這位“中學生”的時候了。

拓跋珪做出了兩個決策,一是下令將于桓等五個主謀殺掉,對莫題等人網開一面,當作不知道一樣,最大程度穩定了內部陣營。二則放棄盛樂北上,重返賀蘭部,盡量避免和劉顯發生直接接觸。

面對突發局勢,拓跋珪處置得穩妥得當,既顧及眼下又著眼長遠,這顯然不是一個“中學生”的水平。

不過,危機并沒有因此解除,反而更加嚴重,因為劉顯出兵了。

劉顯讓拓跋窟咄統率大軍,攻克盛樂后向賀蘭部殺來,與此同時,賀蘭部那位曾經想致拓跋珪死地的狠舅舅賀染干又開始蠢蠢欲動。

什么是“內憂外患”,看看拓跋珪的處境就可以深刻理解這四個字的含義。

拓跋珪此時想到了一個別人未曾想到的辦法——向“后燕”求救。

后燕是慕容垂建立的王朝,這位雄才大略的國君,原本是前燕的皇室成員,但由于能力太過出眾而遭到猜忌排擠,為了保命被迫投靠前秦皇帝苻堅,前燕后被苻堅所滅。

淝水之戰后,慕容垂趁前秦兵敗,回到前燕故地,扯起復國旗幟,建立了另一個燕國,史稱后燕。他登基時已經是六十歲的老人了,但“英雄暮年壯心不已”,不服老的慕容垂四處征伐,很快后燕成為前秦覆滅后北方的最大勢力。

如果能擁有這樣一個“重量級”的靠山,那再好不過。但談何容易,這世上根本就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你要別人幫助你別人就會幫嗎?況且拓跋珪一直以來和慕容垂就沒有什么聯系。

拓跋珪對此心里也沒底,他把唯一的念想寄托在慕容家的紛爭上。

“內訌”是慕容家的“傳家寶”,歷經幾代,經久不衰。正因為這個“傳統”,搞得前燕被苻堅所滅,整個慕容家成了“亡國奴”。前秦覆滅后,慕容家又分道揚鑣,建立了兩個“燕國”,一個是慕容沖建立的西燕,另一個則是慕容垂建立的后燕。兩邊都相互敵視對方,西燕最后一位君主慕容永曾下令殺掉留在關中的慕容垂家族,由此雙方結下了血仇。

劉顯背后的靠山恰恰是慕容永,因此,雖然表面上是劉顯和拓跋窟咄出兵,“贊助商”實際上是慕容永,慕容垂當然不會讓他們得逞。

這場紛爭更像是兩個“燕”國之間的“代理人戰爭”。

歷史的進程完全按照拓跋珪的設想發展,接到他的求救信后,慕容垂想都沒想,當即令留守中山(今河北定州)的兒子趙王慕容麟率軍馳援拓跋珪。

“度秒如年”,是這段時間拓跋珪最真切的感受,使者走后,渺無音訊,而此時人心加速離散,隊伍越來越不好帶了。

北魏文臣武將仿佛看到末日來臨,紛紛為自己想退路,屋漏偏逢連夜雨,一直嫉恨拓跋珪的賀染干趁火打劫,在北部地區掀起叛亂,北部大人孫普洛等十三個頭領也跑到了匈奴鐵弗部劉衛辰那里。

如果再沒有援兵消息,北魏接下來只有“崩潰”一條路。

不過,拓跋珪一輩子最不缺少的便是“及時雨”。正當他如坐針氈,惶惶不可終日時,一個天大的喜訊傳來,慕容麟率領的援兵不日將至。

真的不是在做夢?拓跋珪恨不得用手狠狠掐掐自己,看看到底是否是一場幻夢。

這當然是真的,拓跋珪很快便見到了慕容麟,后燕的軍隊戰力相當強,在高柳(今山西陽高)大敗拓跋窟咄,本來已經無限接近拓跋部首領的拓跋窟咄,只得落荒而逃,至鐵弗部劉衛辰處,他的部眾悉數被收服,他本人不久后被劉衛辰剁成了肉餡。

一般來說,被別人當槍使很難有好下場。

拓跋珪又一次涉險過關,他在緊急關頭采取的關鍵一招,相當有效。不過對于慕容垂來講,他卻犯下了一生中最大的錯誤——將自己未來的掘墓人拯救于危難之中。當然,這也不能完全怪慕容垂,當時他根本看不上這個孫子輩的拓跋珪。

但是接下來的一件事情,居然仍沒有引起慕容垂的重視,那便是他的不對了。在擊敗拓跋窟咄后,慕容垂封拓跋珪為西單于、上谷王,以此告訴拓跋珪,北魏就不要自立為國了,索性做后燕的附屬國,以后不管出什么事情,都會有老大罩著。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拓跋珪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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