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人們認為，科學家應該掌握某個特定學科的第一手資料，并對這一學科有完整深入的了解，因此就不期望他在一個自己不精通的領域著書立說。這是地位崇高的科學家應盡的責任。為了完成這本書的寫作，如果我有一定地位的話，請允許我放棄它，從而不必恪守與之相伴的責任。

我的理由如下：

我們從先輩那兒繼承了一種熱切的渴望——尋找到統一的、能夠解釋一切現象的知識。我們將求知的最高學府命名為大學，這個名字時刻提醒我們，從古至今數千年來，普遍性一直都是人類至高的追求。但是，過去一百多年中，各個學科的發展讓我們陷入了兩難的困境。一方面，我們清晰地感覺到人類才剛剛開始能夠獲得可靠的信息，能夠將各個領域的知識拼合到一起；但另一方面，一個人想要完全掌握一個狹窄專業領域中的所有知識已經非常困難了。

我認為我們當中的一些人應該鼓起勇氣開始做科學事實和理論的整合工作，盡管這只能基于他們掌握的二手不完整信息，而且還要冒著出丑的風險，但除此之外我找不到其他方法能讓我們脫離困境（不然我們追求普遍性的目標永遠都不可能實現）。

這就是我的觀點。

語言的障礙不容忽視。一個人的母語是他最合體的外衣，當他不能直接用母語而要轉換成別的語言表達自己的觀點時，他不可能感到從容。感謝英克斯特博士（都柏林三一學院）、帕德里克·布朗博士（梅努斯圣帕特里克學院），以及S.C．羅伯茨先生，他們為了讓我適應另一種語言費了不少工夫，而且由于我偶爾不愿意放棄自己“原創”的說法，還給他們添了不少麻煩。如果這本書中留有一些我的朋友們沒有刪去的“原創”說法，那責任在我，不在他們。有許多部分的標題原本是想作為頁邊小結的，各章節的正文部分其實是連貫的。

埃爾溫·薛定諤

于都柏林

1944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