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容容聽了,笑道:“子瞻,我發現你倒是越來越會說話了!不過,可也并不是你想的如此!”蘇軾待要細問,可是高容容卻是不肯說了,她看著這間茂密的林子,口中吟道:“蟬噪林愈靜,鳥鳴山更幽。子瞻,來今日我們不醉不歸的好!”蘇軾聽了,便道:“可是容容,如今你是太后,這樣沉醉而行,別人見了,怕是不好罷!”高容容笑道:“子瞻,我若是醉了,你就將我扶到高家宅子里去!今日,我也想肆意一回!你可知,我在宮中也是憋屈已久!日日向往著宮外的日子!”蘇軾聽了,便沉聲道:“好!”說著,二人便席地而坐,就著美酒,吃起蘇軾帶的肴肉來。
蘇軾在林間尋了好些枯枝廢柴,點起了溫暖的篝火,高容容笑道:“子瞻,若是別人瞧見了,可要覺得咱們不是正常的了!”蘇軾架起火堆,口中說道:“由他們說去吧!我只是想讓自己開心而已!我們這在林子里,喝著酒,吃著肉,烤著火,耳邊聽得遠處呼呼的風聲,近處還聽得林子里不時傳來的鳥叫。倒是說不出的開心!”高容容聽了笑道:“子瞻,我也是!好久好久……我沒有這樣自在過了!”說著,神情便黯然下來。
不知不覺,蘇軾已先喝了個大醉,高容容心中嘆道:“這個蘇子瞻,說好還要送她回去的呢,不料,自己先就喝醉了!”此時的蘇軾,仰躺在林中一塊大青石上,已然是半醉半睡著了。高容容上前喚道:“子瞻,子瞻,你醒醒!”可是蘇軾聽了,只是皺了皺眉頭,還是抱著胳膊,打著呼嚕。高容容嘆道:“算了,不如自己先回家去,尋個人,將他先送了那東園子去!倒不要誤了他的正事!”
說著,便將地上的厚厚氈布,拿了起來,蓋在蘇軾的身上,怕他著涼。她也喝了不少酒,只是沒有蘇軾的多,酒意襲來,只覺得腳下生出不少氣力,走路也跟著生風了。她快步地就走回到了汴京城中,意欲回家去找弟弟,將蘇軾帶回。這走到汴京大橋之上,天兒忽地下起了下雪,雪花很小,可是落在人的身上,還是說不出的冰冷,高容容擔憂蘇軾在林子里會凍著了,這腳步不由加快了許多。遠遠兒地,高容容便看見前方橋頭上,立著一個焦急的人影。
高容容不由細看了看,前方立著的一動不動的人兒,卻是司馬光!高容容的心忽然痛了起來,這個時候,他不在西府里辦公,呆呆地立在橋頭,算是怎么回事?可是見了司馬光,到時不能不上前問問。這廂司馬光已是見了她,呆滯的臉上忽地現出了驚喜的笑容,他三步兩步地就來到她的身邊,他將油紙傘擋過高容容被雪浸的微濕的衣裳,口中說道:“容容,我知道你出了宮,可是不知你到了哪里!我也不知為何,就呆呆立在這橋頭上看著,心中期望著,你會從天而降!”高容容聽了,不由又是苦笑,又是搖頭,她道:“君實,休要如此說!你瞧,雖然現在是大冷的天兒,可是這汴京城中百姓,無人不識你司馬大宰相!你還是趕緊地回去罷!人家興許不認識我,可一定會認識你!我就不給你添亂了!”說著,便欲往汴京橋頭走去,好趕著去家里。
司馬光見了,悵然說道:“容容,你難道看不出來,我是在關心你么?我去了宮里,見你不在,我就知道,你一定出宮了!只是不知誰找你!”高容容聽了這話,便停下步子,看了看司馬光,說道:“君實,是子瞻找的我!他心中郁悶,是以在離開汴京之前,找我喝酒解悶!”司馬光聽了這話,苦笑道:“這子瞻,如今我是一丁點都不能說他了!那么……你如今在這橋頭,那么他在哪里?”高容容聽了,心想,不如就讓司馬光將子瞻送回去好了,或許,這樣倒是能化解二人冰冷的關系!于是她說道:“君實,說來也是可笑,這個蘇子瞻,性情奔放,據說是很能喝酒的,哪里知道三杯下肚了,就是比我還不能喝!如今,他已是在那紅葉山中喝醉了,躺在一塊石頭上呢!我是趕著回來,尋人將他送回去的!”
司馬光聽了,趕緊說道:“容容,那么我們趕快去!我擔心他真的會凍感冒了!”高容容笑道:“好吧,不過,子瞻現在大醉不醒,你可要是將他給背了回來的!”司馬光笑道:“無謂!我少時也是修煉過一些武功的!自詡還能背起他!你忘了,你小時候,我也曾背過你幾回的!”高容容聽了,不由想起了自己小時候,她面上不禁紅了一紅,笑道:“君實,你這話可是說偏了!我是小時候,我能有幾斤,現在子瞻是個成年人,少說也有一百多斤!你若是真能將他從林子里,給背回到他家里!那么我就……”她忽然止住不語了。
可是司馬光卻是認真起來,他追問道:“容容,那么你又當如何?”高容容便正色道:“你若果真能如此,那么我便陪你還回到那林子里去,帶著酒菜,咱們再好好喝上幾壺!不醉不歸!你可敢,我的宰相大人?”司馬光為她打著傘,高容容躲在他的傘下,閃爍著眼睛,笑著說道。
司馬光俯身低著頭,認真聽她說與,看著她白皙的臉兒,和嬌艷欲滴的紅唇,心中很是大動,可是深深知道:是君子就該發乎以情,止乎以禮。他將心思收了回來,看著高容容道:“你的想法的確古怪,這大冷的天……其實我想告訴你,我當然能將子瞻給背回去,無論多遠的路!只是……”高容容看著神情頗為猶豫的司馬光,心中不禁黯然,她看著面前飛絮般的小雪,說道:“算了,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強!我知道,你行事從來都是中規中矩的!”司馬光聽了她這話,深深地嘆了口氣道:“容容,我這話可是還沒說完呢!我行事雖然中規中矩,可也愿意為你,肆意出格一回!”高容容聽了這話,不由笑道:“君實,這話是你嘴里說出來的,可是真的,沒有誆我?”司馬光聽了,正色道:“自是真的,我司馬光以人格保證。”高容容聽了笑道:“好,我知道你自是一言九鼎!待我們去了林子里,我再買些酒菜在林中烤火等你,你若是不來,可就是失信于人了!”
司馬光聽了,說道:“容容,你還不信我么?咱們這就趕緊去林子里!若是再不去,那蘇子瞻可就凍成一塊石頭了!哪里還能談得到去徐州赴任去!”高容容聽了,眼睛看著大街,口中說道:“幸而下著雪,這街上的人們,并不曾看清是你!若是見了是你,這時可都要圍了過來了!趕緊走吧,走吧!”高容容順路在街邊買了好些吃食,打上一壺酒,拎在手里,對司馬光說道:“君實,我已然是先做好了準備了!你可不要存心讓我失望哦?”說著,眼睛便睥睨著司馬光。司馬光苦笑道:“容容,你看著便是!”二人從橋下走過,出了城,到了郊外的紅葉山中,高容容領著他,去了蘇軾喝醉躺著的那處。
司馬光見了蘇軾,身上蓋著厚厚的氈布,仍是一副醉醺醺的樣子,不禁說道:“這個蘇子瞻,也不管什么時候,可是逍遙自在!我這心中,倒是有些羨慕與他!”這樣說著,便將蘇軾拉起,將他的身子給拉到自己的后背上去。蘇軾睡得深沉,竟是渾然不知。高容容見了,不禁說道:“君實,你的氣力果然是大!倒是一點也看不出啊!”司馬光聽了,心中不禁得意,他笑道:“容容,其實你只知道我會吟詩作詞,我的本事,可還多著呢!”高容容聽了,笑道:“哦?不妨說來聽聽!”
司馬光將蘇軾給拉到自己背上后,說道:“容容,你等著我,我將子瞻送了就來!”高容容俯身在地,用一根枯枝將火堆里的火,重新燃的更旺些,她面含深意地看著司馬光,大膽說道:“君實,我們難道是在此幽會?”司馬光聽了,心中激蕩,背著蘇軾的手,也不禁一松,他遮掩過自己的心思,說道:“容容,其實我始終不曾忘了自己,說過的話!你等著我,我即刻就來!”說著,便背著蘇軾,快速出了林子。高容容在后,看著他的背影,不禁又是感慨,又是微笑。此時的她意興闌珊,將懷中買的吃食都取了出來,放到火堆旁,就著火光,打開酒壺,喝了一小口酒,熊熊的火光冉起,枯枝發出噼噼啪啪的爆燃聲音。她方才還沾著風雪的身上,此時是一點都不覺得冷了!她慢慢吃著牛肉,看著這陰霾的天氣,似乎覺得心情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