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我心繾綣
- 本宮只想做寵后
- 鐵腕
- 6216字
- 2020-07-20 19:40:42
王安石聽了,依然搖頭道:“不,容容,你的身份尊貴!我容不得你的身上,有一絲一毫被玷辱!你還是趕緊回宮去罷!免得這話傳入太皇太后耳中!”高容容聽了,便苦笑道:“好吧,介甫,我當然也知道該怎么做!你放心,這次京口之行,我是支持你的!”王安石聽了這番話,心中覺得釋然,他沉吟片刻說道:“容容,我知道,我是定不會辜負皇上,辜負你的!”高容容聽了,只是朝他點頭:“介甫,你只記住,過猶不及!”說完,便深深地又看了他幾眼,方才進了屋子里收拾。
這一晚,高容容很早就躺在床上睡著了,在朦朦朧朧之時,她迷迷糊糊睡去。恍惚間,她仿佛看見了姐姐滔滔,姐姐身著杏黃的襦裙,只是從窗前進來,看著她,只是一言不發。高容容從床上下了來,看著姐姐,口中笑道:“姐姐,你一向還好罷!”姐姐聽了,只是微笑著看著她。許久才說道:“容容,我知道你的心里很苦!我這樣一走了之,可是讓你進退不由己了!”這樣說著,身子卻已是立在她床前。高容容苦笑道:“姐姐能來看我,莫非還是沒有轉世投胎?對人間還眷戀著?”姐姐聽了,深深瞧了瞧她幾眼,幽幽說道:“容容,我當然是舍不下我的孩子!我人雖然不在了,可是我的魂魄卻無時不刻,在仲針的身邊!”她向前走幾步,看著高容容的眼睛,苦笑道:“容容,姐姐知道,你和宗實從來就是,有名無實!我知道委屈你了!可是……容容,你能不能為了我的仲針,心中不要想著出宮去?”高容容便笑道:“姐姐,我從來都當仲針是我的孩子!我……也并沒有想著出宮去!”高滔滔不信地看著她,問道:“容容,你果真愿意?”
高容容深深地嘆了口氣,說道:“姐姐,我是無怨無悔!”高滔滔聽了,說道:“你這在宮里,可是害了幾個為你相思的人,難道你不也……難過?”高容容便上前握住姐姐的手,只覺得她的手非常陰冷,說道:“姐姐,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有時,缺憾也是一種完美!這心心念念的,得不到的,貯留在心中,到了老了的時候,常常拿出來,做個念想,也是好的!”高滔滔聽了,口中說道:“容容,你若庇佑我兒平順無憂,我自在地下,保佑你諸事能逢兇化吉!”說完了,她的身子便就慢慢向后傾去,又飄回到窗子跟前,慢慢消失不見了,高容容失聲叫道:“姐姐,姐姐……”
高容容躺在榻上,口中叫著姐姐,忽然醒了。她下了床榻,呆呆地看著窗外。她知道,這絕不僅僅是夢,而是九泉之下的姐姐不放心,是以來托夢找她來了。高容容喃喃自語道:“姐姐,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陪在仲針的身邊,直至他長大!”高容容辭別了王安石,離開了空口,又低調了返回了汴京。到了宮里,她剛換下男裝,便就聽太監來報:“太后,太皇太后駕到!”高容容聽了,連忙穿戴好,出去迎接。
此時的曹后,已經是近五十的年紀了。她由幾個宮女攙扶著,已是從外間顫顫巍巍地走了來。高容容走了出去,笑道:“母后,該我去您宮里才是,怎么好親自勞您大駕呢?”曹后見了她,一雙銳目是只直瞧著高容容,眼睛是一眨不眨,這看得高容容心里可是直打鼓。曹后慢悠悠說道:“咱們是自家人,雖說在宮里,可也不要盡說著客套話。你這……一去京口數十天,感覺如何?”曹后命身邊的宮娥退下,坐在了一張椅上。高容容聽了,只是不知曹后問得具體意思,因此笑道:“母后,您問得是那王安石的青苗法進程嗎?”曹后聽了,便幽幽說道:“這青苗法的利弊,哀家也在宮里自己琢磨過了,這京口一地實行是可以的,在全國各地推行卻是一點兒不行的!”高容容聽了,失聲問道:“母后,莫非那蘇軾已是進了宮,告知了母后了?”曹后聽了,只是搖頭道:“容容,我大宋是靠什么治國的?不是武功,而是文治!這武力只能奪天下,但是,要坐天下,卻是需要大批的士子文人!這些人,是我大宋的精英!王安石這變法,削弱的恰恰是這樣一群人的利益!你說,這些人怎可能不反對?”高容容聽了,便訝然道:“可是母后,這王安石恰恰也是這其中的一員啊,可是為何他偏偏要……”曹后聽了,便道:“變法若是成功了,他不還是這其中的一員?只不過,和他同行的人變了一撥就是了!我當然知道這王安石的用意,出發點是好的!只是可惜,只能適用于局部!”高容容親自給她奉上一杯茶,曹后接過喝了幾口,又語重心長地說道:“容容,京口之青苗法,該適可而止了!”高容容聽了,卻道:“既然這青苗法既能增加百姓收入,又能充盈國庫,為何母后不給予支持呢?”曹后聽了,已是不耐煩了,她站了起來,口中說道:“容容,哀家說什么就是什么!我自有我的道理!莫非真要哀家說出來,你一心支持那王安石變法,是不是心中還對他有情?”
高容容聽了,心中是吃了一驚,她直直問道:“母后,我不知您為何這樣說?我和王安石,從來都是淡淡如清風,皎皎如明月的故人之交!我不知母后時從哪里聽來這話的?”曹后聽了,便看著她的眼睛說道:“容容,當日你的父親,可是對我說過,有心將你許配給了王安石的!如果后來你不是入宮了的話!”高容容聽了,只是搖頭說道:“縱然我父親提過這事,可也是六七年前了,這其中我是一概不知的!可這也并不代表什么!我知道,如今坊間是有些模糊的傳言!可是我怕什么?我希望母后若是聽到了,也是一笑置之的好!”曹后聽了,只是重重說道:“容容,你如今是孤兒寡母的,我只是不想讓這朝廷中的大臣看著笑話!不過,既然你這樣說了,我就信你一次!”高容容不禁嘆了口氣,她苦笑道:“母后,若是我真有了這個心,當初我就死活也不進宮了!既然進了宮,陰差陽錯地成了仲針的娘,我又何苦這樣?母后還是不要聽信了一面之詞罷!”
曹后聽了,便點頭道:“好!哀家就信你!但是哀家這以后是再也不想聽到這樣的消息!”說著,曹后便站了起來,幾個宮人又趕緊上來,攙扶與她,出了這里。就在此時,小仲針下了學,卻又三步兩步地奔著,直往這玉清宮而來。仲針到了高容容跟前,笑道:“母后,你可是回來了,孩兒這些天,心中很是想母后呢!”高容容見了仲針,上前握住他的肩膀道:“仲針,母后也很是想你!”仲針看著前方曹后的背影,問道:“母后,皇祖母方才是來找母后的么?怎么也不等等孩兒過來?”高容容聽了,笑道:“皇祖母自然是有要事!她的心中,可是最疼你的!”二人便敘著話,高容容問道:“仲針,你這些天學業如何?”小神宗聽了,口中卻是說道“母后,這些天,那王安石可是一天也沒有落下,給我寫信!是以我人雖沒有去過京口,可是一應情況,孩兒還都是能知曉!”
高容容聽了,口中只是淡淡地哦了一聲。小神宗笑道:“母后,你不也去過那京口的么?究竟那王安石講的和母后所見的,一致不一致?”高容容聽了,便幽幽嘆道:“仲針,你還是安心讀書罷,等你長大了,到了親政的時候,自然可以開展一番抱負!”可是小神宗聽了,心中根本就是不滿意,他歪著頭,問道:“母后,你還沒有回答孩兒的話呢?”
高容容聽了,便嘆道:“仲針,母后該怎么說呢?王安石的青苗之法,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這褒的人有之,貶的人也是有之!一時,也還不能品評出好壞!”可是小仲針還是欲打破沙鍋問到底,他看著高容容,追問道:“那么,母后,你的心中可是支持還是反對呢?”小神宗說著這話時,眼睛是一眨不眨地看著高容容,似乎她的意見對他極為重要。
高容容見了小神宗是這樣執著,口中只得說道:“仲針,母后既然力保王安石去京口執行青苗法,當然心中是支持與他的!母后當然希望我大宋國泰民安,軍力強盛!”小神宗聽了,當即便說道:“母后,等孩兒長大了,一定會勵精圖治,將我大宋治理的風調雨順!”高容容看了看不過七歲的神宗皇帝,口中笑道:“好,你有這樣的決心,母后心中自然是極欣慰的!”母子二人便就在玉清宮中,有一搭沒一搭地敘話,只見宮女前來報奏道:“回皇上,回太后,司馬學士有要事覲見!”
高容容聽了,心中還是不免激動,她想起了他托蘇軾帶給她的香囊,只覺得心中還是涌起陣陣暖流。仲針卻是說道:“哎……母后,這個司馬學士什么都好,就是行事古板了些!每日里要求我背書,總是不能錯上一個字!我現在,可是真不想見他!”
高容容聽了,便笑道:“仲針,你是皇帝,司馬學士不顧及著你的身份,而仍對你嚴加施教,這已經是難能可貴的了!”想想她又道:“不過你下了學,心中也定是疲累了,你去這御膳房里吃點東西吧!”小仲針聽了,便點了頭,往宮后頭走了。
高容容便對著宮女道:“請司馬學士進來罷!”這一徑說著,司馬光就踱著步子,走進殿來。這午后的陽光極好,是以司馬光進來時,那絲絲縷縷的陽光不偏不倚地就折射在他的身上,將他周身襯的是那樣清淡儒雅。
高容容端坐子在椅子上,并不起身,就這樣看著司馬光沉沉地進了來。司馬光躬身有禮道:“臣見過太后陛下!”高容容手中握著扇子,聽了,只是溫言道:“司馬學士客氣了!請坐罷!”司馬光看著去了京口一月的高容容,此刻的她,似乎便的更瘦了些,膚色也微黑了些,可是顯得更年輕了。司馬光說道:“太后,不知您去了那京口,可曾親眼見到了介甫的變法?”
高容容聽了,笑道:“當然是一一目睹!君實,你的信,介甫都一一收到了,只不過,他和你政見不同,是以不愿意回!介甫說,說多了也是傷感情!”司馬光聽了,只是笑道:“哎……我猜也是如此了!”想想,司馬光又道:“容容,莫非你的心中是贊成青苗法的么?”
司馬光知道,如今這朝堂之上,絕大多數人是不支持王安石的變法的!有些保守的大臣,如梅饒臣蘇舜欽,簡直認為這樣的變法是禍國殃民!如能取締,請早取締。
高容容聽了,卻是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口中說道:“君實,如今你這樣的問題,自是有許多人明著暗著、旁敲側擊地問過我!”高容容看了看司馬光,目光堅決,她一字一句說道:“如果說,君實,我是支持介甫變法的,你可怎么看?”
司馬光聽了,心中一驚,他愣了半響,終于緩緩說道:“哦……你是支持的!”司馬光只覺得心中充滿了苦澀,再想起由京口傳到汴京的緋聞,只覺得心中很是沮喪。他的情緒低落,高容容這會子自己能瞧出來。司馬光幽幽道:“容容,我無法改變你心中對變法的看法!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依我的方式,默默地繼續關心你!我希望我和你間,盡量少涉些政治,多談些心得!”
高容容聽了,便笑了一笑,她低吟了一會,方看著司馬光,口中說道:“君實,或許我的政見,是和你不同!但是我私下里,當然不希望我們的……友誼遭到破壞!你這樣想,自是和我想到一塊去了!”
高容容走出玉清宮外,抬頭看了看瓦藍瓦藍的天,她笑著對司馬光道:“君實,咱們在這里,始終是太拘著了!不如,你和我同行,去那御花園,我將京口發生的事情,都好生細細講給你聽!”司馬光聽了,眼波流轉,他頓了頓道:“可是……”高容容聽了,便笑道:“怎么了,君實,你怕了?看來,你可是沒有介甫勇敢啊!那個莫須有的緋聞,我和介甫心中,都是不當一回事!可是,我這還沒有和你去御花園,你就畏怯起來了!你既這樣,可還說什么保護之言?豈不是讓我笑話?”高容容如是說道。
司馬光聽了,神色果然窘了一窘。他低嘆了一聲,說道:“容容,我只是顧著你的名節,我自己可怕什么?又有什么好怕的?”
高容容聽了這話,便笑道:“好!我就要和你正大光明地去御花園,這以后,每一個來求見的臣子,都可以和我去御花園,以及這宮中各處!看哪個多舌的,還敢亂說?我就是要將緋聞置于光天化日之下,讓它見光死!”
司馬光聽了,口中喃喃道:“見光死?這個說辭新鮮,我可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辭!”高容容聽了,只是上前說道:“司馬學士,怎么了,還不快快走到我身邊,咱們還要往御花園,且走且行地說著事兒呢!”
司馬光心領神會,他默默看了看高容容,終于說道:“容容,我發現從現在開始,我有些敬佩你了!”高容容便和他一起走出了這玉清宮,說道:“君實,為何是現在?難道我九歲的時候,就不優秀么?”
二人是且走且行,來到了則御花園內。那一干執事的太監宮女們,見了年輕的太后并了高大的鉆石王老五兼道德楷模,公然就到了御花園,說著事情,在一陣說不出的震驚過后,忽然就覺得也沒什么了。
是啊,司馬光是汴京城中人人稱道的正人君子,為人處事自是堪比柳下惠!這番和太后到了御花園,定是為正事而來!因此,這些宮女太監們便也就見慣不驚的了,連帶著,對太后和王安石有舊的傳聞,都漸漸失了興趣。
二人轉過前方叢叢的芭蕉葉,站立在花陰之下,司馬光便感嘆道:“太后,那……香囊你可是收到了罷!”高容容聽了,只是笑道:“君實,你一會兒太后太后的,一會兒又容容容容的,我聽在心里,可是覺得別扭!也罷!我是知道你的性格的,這上朝人多的時候,你就叫我太后罷!雖然我比誰都想走出這皇宮!可這私底下咱們敘話的時候,你還就叫我容容罷!不管怎么說,我們已然是認識了十多年了!”
司馬光聽了這話,只是溫柔無比地看著她,他眺望著遠處綻放如云的海棠,耳邊聽著芭蕉叢中幾聲悅耳的鳥叫,笑道:“不錯,容容!時間過得可真是快!可是……我又覺得時間是如此之慢!似乎我和你,還是初見,我還在歐陽大人的平山堂內,你還是當初那個一心借書的小姑娘!”
高容容聽了,也是深有同感,她道:“我沒有想到,我能和你認識這么多年……當然還有許多人,我想,這些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罷!”她從懷中取出那個精致的香囊,遞給司馬光瞧了一瞧,口中說道:“君實,你送我的香囊,果然有安眠之效!我不過之前和你略說了說,我有擇枕的習慣,倒是真為難你記住了!”
司馬光聽了,說道:“容容,你說的每一個字,我都記著!”高容容聽了此言,便笑問道:“君實,你的那兩行詞,我今兒可以明白了它是什么意思了!”’
司馬光聽了心中一動,他當即說道:“容容,可是那句‘相見爭如不見,友情好似無情’?”高容容聽了,點頭說道:“君實,這兩行詞,果真就是你我二人如今的寫照!看來,君實你倒是有先知先覺啊!”
司馬光聽出了這話里,藏著的挖苦意思,不禁也是唏噓道:“當日,我也是隨心而發,并不知以后!現在再讀了這詞,只覺得心中頗是惆悵和感慨!”既然彼此都不能知道這以后的路,究竟是怎樣走,倒不如,保持眼前這祥和平靜的氣氛最是安妥。
高容容幽幽說道:“君實,你也回去吧!我知道你,再呆上一會子,口中又要說,回去澆你的花兒了!”司馬光聽了這話,馬上就想說什么,可是高容容已經又搶先說道:“君實,去罷!回去好好歇上一歇!明日你還要上課呢!”
司馬光聽了,心中惆悵,只得說道:“是!太后!”她從芭蕉叢旁保持著高貴的姿勢,緩緩走了出來。司馬光已是朝她深深一鞠,周遭的宮女太監見了二人是這樣謹遵君臣之禮,都不禁面帶笑意。
高容容意興闌珊,方回了玉清宮,這前腳剛進宮門,后頭卻又聽宮女來報:“蘇相公進宮,說是要面見太后陛下!”高容容聽了,心中哀嘆,看來此刻竟是半點歇息不得!她只得說道:“哦,那么就讓蘇相公進來罷!”宮女下去報去了,高容容只得忙忙地喝了一盞茶,只聽前面大廳里,就傳來了衣帶生風的聲音。她知道,這定是蘇軾來了。
果然,這蘇軾進來后,便笑著朝她道:“姐姐,子瞻聽說你從京口回來了,是以就忙忙地來見姐姐了!”
高容容想著蘇軾也是負起離開了京口,便問道:“子瞻,你是為何事而來,是為著公呢,還是為著私?若是為公,子瞻你就什么都不必說了!我這幾天,已是不知有多少人問過我青苗法之事了!自是也不多你蘇子瞻一個!我明明白白地告訴你罷,我是支持王安石變法的!若是為著私事,你倒是可以和我好生敘話!”
見她這樣直白地說出來,蘇軾聽了,心中倒是一愣,他將雙手緊握,口中只是說道:“姐姐,子瞻今日進宮來,只是要送給姐姐一盒上好的養顏霜!當日子瞻在京口見了姐姐,被江風吹得臉兒也黑了,看了是心中老大不忍,聽說姐姐回了宮,就馬不停蹄地給姐姐送了來了!”蘇軾說著這話時,心中是遮掩不住的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