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心中,更是咀嚼著高容容的一番話,他聽到后頭,簡直都要淚流滿面了。不錯,知他者,無疑還最是高容容!當下,他對著暮雨姑娘道:“暮雨姑娘,你所言不錯,我的心中卻是裝著一肚子的不合時宜!你還不認識我,就自詡這樣理解我。可想在我容容姐姐心中,我蘇子瞻無論做什么,都是瞞不過她去的!”高容容聽了,便對著蘇軾笑道:“子瞻,我固然了解你,可是這位姑娘,在我看來,可是你的知己!既然她是這樣懂你,那么你就不可以辜負人家才是!算了,此事我就替你做主了!暮雨姑娘,今日我們散了酒席,你就跟著這小蘇相公回去!”蘇軾聽了,心中簡直為難極了,他訥訥地對著高容容道:“這……這怎么可以?我蘇子瞻從來都是個正經人!”他這樣正經為自己辯白,可是引得席間眾人哈哈大笑起來。
黃庭堅愛這個損友說道:“子瞻,你少來蒙騙我們了,我可還記得某年某月某一日,你和我去那胡兒巷中吃花酒,你可是沒付酒錢,就偷著溜走了!那……錢,可還是我替你給的呢!”此話一出,眾人又是一番哈話大笑,蘇軾的臉上可是再也掛不住了,他賭氣起來,對著高容容,心中幽怨,口中卻是說道:“容容姐姐,我蘇子瞻可是和你擊掌為誓的,我蘇子瞻這一生一世,都是不會背叛姐姐,不會違拗了姐姐的意思!現在,姐姐既然要我將這暮雨姑娘給收了,那么我就爽快收下罷!不過,這既然到了我的家中,便就要凡事都要聽我的了!我可以和暮雨姑娘結為異性兄妹,也可以將暮雨姑娘再另行遣人嫁了,容容姐姐,你心中可無異議?”
高容容聽了,帶要說話,可是這暮雨姑娘,已是先行說道:“小蘇相公,既然我決意一心跟隨你,行事自是都聽相公你的!不過,我自信我一定不會被相公遣嫁出去!”蘇軾聽了,只是心不在焉。高容容聽了,卻想有意逗蘇軾一逗,她故意說道:“暮雨姑娘,我發現我真的挺喜歡你的!看到你這個模樣,我仿佛看見了我十幾歲時的模樣兒!”
蘇軾心中,只是牽掛高容容,不過他知道,容容此時已是大宋皇后,況就算前途生變,前面也有司馬光和王安石這兩只攔路虎,想到此,他的心中不免有些灰心,他失望地看著高容容,口中喃喃說道:“容容姐姐,你是執意要如此么?”
說完這話,他心中一時傷心,他是個性情之人,看著高容容朝著他微微點頭,當下便沖動地走上前,握著那暮雨姑娘的手,也不管這眾人是詫異不詫異,便拉著暮雨姑娘,快步地走出雅座,直直朝前走。
司馬光看出蘇軾的不對勁兒,他在后急切呼喚道:“子瞻,子瞻……休要如此沖動,有話好好說……”
可是蘇軾聽了,頭也不回,口中只是大聲說道:“容容姐姐,你就是這樣對待子瞻的!當然子瞻此生此世,都是不會辜負姐姐的!姐姐給我這樣一個貴重的禮物,我蘇子瞻還能說什么呢,我當然是欣然接受!”
暮雨被蘇軾拉著,二人一直走到這汴京大橋之上,蘇軾看著這汴京大橋的人來人往,看著這橋下的熱鬧船只,心中只是覺得傷心異常。
他對著這橋下的滾滾河水,扯開喉嚨說道:“蘇軾,蘇子瞻……你這個膽小鬼,我知道你是害怕,是以這幾年,你始終不敢對她說出你的情意,蘇子瞻,你是傻子……”他看著這身邊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人群,口中還想繼續說什么,卻發現自己是什么都說不出來。
一旁的暮雨姑娘,靜靜聽完了蘇軾的大喊大叫,卻是在一旁說道:“小蘇相公,你心中要是有什么不愉快,就盡管說出來罷!憋在心里,可是要憋壞了!”
蘇軾聽了,心中更是傷心。此時,這天空忽地陰霾陣陣,不一會兒,這空中就落下幾滴冰涼的雨來。
蘇軾呆呆地出了一會神,他終于回頭看了看暮雨,嘆道:“既然你答應跟隨我,我倒也不好拂了姑娘的心意!想我蘇軾這性格,也是要飄零各方的,若是能得姑娘一路陪伴,倒也是一生幸事!”
暮雨聽了,便低低說道:“小蘇相公,多謝你的信任,暮雨既然認定了相公,這以后不管是風雨冰霜,我都會生死相隨,無怨無悔!”蘇軾聽了,心中依然是意難平,但是聽了暮雨這樣說,口中便說道:“好!”
過了幾天,高容容家隔壁的平山堂,蘇軾卻是孤身一人,前來拜訪歐陽修。彼時的歐陽修已經是年近花甲的老人了,他和夫人在自己院子里,拿著小剪刀,修剪這菊花的殘枝。
歐陽修見了蘇軾,并不抬頭,口中只是說道:“子瞻,你來了!這一向可好,你父親可好?”
蘇軾聽了,便在旁看著他修建菊枝,說道:“菊殘猶有傲霜枝。老師的菊花本就栽種的極具特色,這樣一精心修剪,便更顯得意態不凡了!”
歐陽修聽了,便笑道:“子瞻,你還是這樣會說話。我如今是不比稚圭,我是落得每日里空閑,唯有在家里修生養性,韜光養晦而已!”
蘇軾聽了,便笑道:“老師,這是皇上體恤老師幸苦,老師這樣的年紀,本就該頤養天年了!昨兒個我還和父親,拜訪了韓大人,韓大人是一把年紀,還在朝中主持差遣,其實心中是頗以為苦的!”
歐陽修聽了,便看了看蘇軾,又幽幽看著這茂盛的菊花叢,笑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或許,再過了幾年,這朝中問鼎之人,可也就不是他了!”
蘇軾聽了,便好奇問道:“那是誰?”
歐陽修只是悠悠說道:“天機不可泄露!子瞻,你倒是也是不能置身事外!”
蘇軾聽了,心中疑惑,可是也沒有再相問。
一旁的歐陽夫人,將水壺拿去續水,倒是笑著說道:“子瞻,我聽說,最近容容送了你一個姑娘?聽說,眉眼兒和容容也是像的很?”
蘇軾聽了,心中卻是難過起來,他笑道:“不錯,容容卻是送給我一個姑娘!不過,在我心中,只是將這位暮雨姑娘,當作是我的妹妹般!不過,在我心中,容容姐姐是誰人也不能比的!暮雨姑娘自是形似,而非神似!”
歐陽夫人聽了,便笑道:“你這孩子,我可也沒有這樣問你,你倒是拉上容容說起話了?不過她送你一個姑娘,自是出于對你的愛意!”
蘇軾聽了,心中苦澀,他喃喃說道:“愛意?呵呵……容容姐姐如今是皇后,他這份愛意,其實我是擔當不起的!或許,在她心中,始終對司馬光和王安存了愛意罷!”
歐陽夫人聽著蘇軾這口氣,自是酸苦無比,便搖頭笑道:“你這孩子,可不要生在福中不知福!”
時間便就這樣流逝去,這冬去春來,一晃可就到了來年的春天了。如今這玉清宮和睿思殿各處,都新栽種了柳樹和桃杏,自是姹紫嫣紅的一片。
出乎高容容意料之外的是,宗實雖病入膏肓,卻還是支撐到了來年的春天,高容容的心中又是欣喜,又是說不出的難過。
宗實將今年科考的時日,從深秋轉到仲春,我心中自是明白他的意思,宗實心中其實無一日不在為大宋操勞,他的心中,一直是求賢若渴!高容容是為中宮,如今皇帝病重,她當然要去協助宗實落實此事。
這一日晚上,高容容去了宗實的寢宮,口中幽幽道:“宗實哥哥,你瞧,這昔年的主考官,自是歐陽大人,可歐陽大人的年紀已是大了,這今年主考官的合適人選,該是誰呢?”
趙宗實的身體已是瘦弱之極,他躺在榻上,看著高容容,輕輕說道:“容容,我心中完全信任與你,你覺得誰合適,便就是誰罷!不論是誰,這大格總是不會錯的!”
高容容聽了,便將頭低了,心中好生想了一想。宗實見了,便朝她一笑,口中說道:“可是宗實,我還是想聽聽你的意思!”
趙宗實聽了,便朝容容笑了一笑,輕輕說道:“容容,想必你心中已是有了合適的人選,我說出來也是無益!”
高容容聽了,便幽幽道:“那么宗實,你倒是說說,我心中合適的人選是誰呢?”
趙宗實重又躺在榻上,輕輕說道:“容容,你心中這主考官人選,其實一直是屬意司馬光的,是不是?”
高容容聽了,心知宗實知她心事,便笑道:“宗實,咱兩個,可是想到一塊去了!那么,就是司馬光了!”
趙宗實聽了,便又說了一句道:“嗯,好!不過這副考官人選,我可還想加上一人!此人剛毅,而司馬光溫和,這一剛一柔匹配于一處,方才是極好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