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聽了,簡直是如癡如醉,連手中的糖葫蘆掉在地上,也渾然不覺,他呆呆地看著高容容,問道:“姐姐,你……你說的是真的么?我真的竟會名垂千古?我……我有這樣了不起嗎?我還真是不敢相信!不過,我也不知為何,心中是相信姐姐的話的!只是……那樣的一個蘇軾,也恐怕不是我的罷!”
高容容深深地看了看他一眼,不禁上前輕輕撫摸著他的頭,微微嘆息道:“是的!小子瞻!可是不管怎樣,姐姐我總是希望你是快樂的!一如你小時候一樣!若是以后長大了,見到了那些丑惡的東西,可不要放棄心中純真的信念才好!因為,生活,總是美好的!”高容容這樣對他說,可是心中也不知道,究竟自己該說些什么,這長大后的蘇軾,自是經(jīng)歷了比司馬光和王安石,還要驚心動魄的歷程和風(fēng)波!想到此,高容容的心中不禁深深地同情與他!她在心中暗暗發(fā)誓,不論以后,這蘇軾遇到了什么困難,她都要竭盡所能地來幫助他!
她對著蘇軾笑道:“走吧,咱們還是早點回去吧,所幸,這天兒可是還不錯!月明星稀的!璀璨無比!簡直就如同是白天一樣呢!”蘇軾也不知為何,只要和高容容在一起,他的心情就會變得非常愉悅!他乖巧地對著高容容說道:“容容姐姐!你說回去就回去吧!我不過見姐姐每日里去歐陽大人家里習(xí)字讀書,是以心中會覺得異??鄲灒∷韵胍媒憬愠鰜硪煌?!沒想到,竟還是時辰不對!”高容容聽了,便笑道:哪里哪里!子瞻,你這樣一份心意,我可是感謝還來不及呢!又哪里會覺得時辰不對!只是……畢竟這夜還是太深了!咱們自還是要注意作息的!”
二人邊說邊走,此番已是來到了街角!高容容和蘇軾已然是走的非常之累了!此時的高容容心想,要是此刻有個什么救星來了,將她給抱在肩上走,就如同上次的司馬光和王安石一樣,可就好了!可是這街上固然是人影瞳瞳,可是都是陌生之人,又哪里會有什么人兒來給她替腳?這廂蘇軾已是快要走到自家門前了,蘇洵得了容容母親的幫助,已然是在汴京城中一處熱鬧之地安了新家了!
蘇軾眼看著自己就要到家了,可是容容姐姐還是惶惶然一副喪家之犬的樣子,心中是老大不忍,他道:“容容姐姐,要不,我送你到家里罷!反正你家我也是熟溜熟溜的!”高容容聽了,立刻說道:“不可不可!你年歲比我還小,怎么好意思叫你送我?若說要送,還是我送你才是呢!”
這樣說著,這腳步兒可是真的帶著蘇軾往他家去了!她邊走便拉著蘇軾的手,蘇軾拗不過,只得隨了她走!這一時半會的,果真就到了蘇軾家的門前兒!蘇軾家的院子門口,此刻還高高掛著紅燈籠,像是剛剛接待了一名重要的客人!高容容可是覺得奇異,都這個時辰了!她可也是沒有想到更多,只是松開了蘇軾的小手,對著他笑道:“子瞻弟弟,你快些進去罷!改日我們再見!”蘇軾聽了,便點頭道:“好的,姐姐,咱們一言為定!”他說完這話,口中不禁是連打了幾個呵欠,他也覺得自家的燈籠,這個時候還掛著,可是說不出的古怪,就在抬眼之時,他忽地看見了前方廊子底下,深深站立的兩個人,這蘇軾便知事情是不好了!前頭廊子下,立著的人,除了他老父親之外,便是容容的父親了!
壞了壞了!趁著她的父親還沒有看見她時,他有心叫容容先走!便對著高容容,是連連咳嗽了幾聲,可是高容容哪里能知道此中深意!她反而是對著蘇軾笑道:“子瞻,你是怎么了?難道是街上,被風(fēng)吹了不成,傷風(fēng)了!”蘇軾見了,心里是哀嚎幾聲,這個榆木疙瘩啊!他只得懨懨說道:“姐姐,我可是撐不住了!多有得罪啊……就不送你回去了!”
高容容聽了,倒是爽快說道:“回去罷,回去罷!不要惦記著我,我老人家自會安全回去的!”
高容容見蘇軾已是一溜煙地進去了,剛想笑他,方才還像個懨懨的病貓似的,怎么這會子又像個機靈的老鼠?只見那蘇家前頭明晃晃的燈籠下,森森一個人影是朝他走來,不是她老爹那張黑黑的臉子,還能是誰?高容容心里哀嚎著,鶯兒這丫頭,果然不是個好東西!高父已是拜別了蘇洵,沉沉走上前來,他冷著個臉,看了看自己女兒,呵斥道:“容容,你好大的膽子,竟敢三更半夜的,和那蘇家小公子上街,胡亂逛去!我不管那蘇洵是如何教導(dǎo)自己兒子的,可是你不同,你是女兒!你這樣子,還成個什么體統(tǒng)?”
說著,便將高容容的手是重重握住,對著她一字一句道:“到了家里,我再來好好地審問你一番?”高容容聽了,心知有鬼,她顫抖著問:“爹爹,莫非這些……都是鶯兒告訴你的?”高父聽了,口中哼了一聲道:“只怪你夜路走多了,偏偏我今夜里有急事要去蘇才子家中!可巧就看見了你!想來,若是我和你母親不在家里時,你早晚不知在哪里逍遙呢!”高容容聽了,便低了頭低聲說道:“爹爹,這夜路走多了,不就是撞著鬼了么,敢情爹爹你是鬼不成?”高父聽了,便朝著高容容道:“在歐陽大人那讀了幾日書,說話還是這樣的刁鉆古怪!”
高容容聽了,已是無心聽父親啰嗦了,此時瞌睡神已經(jīng)找來,她連連打了幾個呵欠,簡直就是昏昏欲睡了。她疲倦地對著高父說道:“父親,女兒我很累啊,能不能就馱著我,咱們回家?”高父見了,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女兒,不由苦笑起來。他愛憐地上前摸摸她的小辮子,說道:“伏到爹爹的背上去!”高容容見父親已經(jīng)是不生氣了,便乖乖地趴到他的背上去。
一時,高容容已然是在夢境中了。她口中一會喃喃說道:“司馬大哥……司馬大哥……這汴京城中的牡丹花,可真是好看,我私以為秋天的更是如此……”一會又嘟囔念道:“王大哥……改日咱們再去勾欄一游……方不辜負這一番興意……”高父在前頭聽了,只是蹙著眉頭,聽她胡亂講。
重陽已過,不幾日就是科考了。這一天,范仲淹倒是難得有興致,因他不是今年的主考官,倒是約著汴京城中的一些舉子,就在這酒樓茶館里坐了,討論起科舉考試,究竟應(yīng)該考些什么。這個話題,歐陽大人因著自己的身份,自是沒有去參加,但是高容容卻是自告奮勇,大模大樣地也是跟了去聽。
當(dāng)下諸人在席中坐定,范仲淹便開門見山道:“諸位,這科舉考試,選拔的是國之棟梁,是以應(yīng)考經(jīng)邦濟國之術(shù)!老夫是這樣認為的,不知各位年輕才俊,是個什么看法呢?”其實他這話,并非是自己想出,而是受仁宗所托,想知道這些年輕的書生,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他這話一說完,司馬光、王安石、曾鞏、晏幾道諸人都是認真苦想了起來。曾鞏主張考詩賦,王安石主張考經(jīng)義,司馬光主張考經(jīng)義論策……范仲淹聽了,微微頷首,將這些學(xué)子的訴求都一一記在心里。這大宋科舉,三年一次,分兩級考試制度,宋太祖趙匡胤開行殿試。殿試之后,不須再經(jīng)吏部考試,直接授官。殿試后分三甲放榜。
重陽節(jié)之后,這三年一次的科舉考試便就如期進行了。這些士子一概都在家中焦急等待,或三五人群,相約了去游玩,聊以打發(fā)時間,以等成績張榜。王安石獨獨和司馬光不同,在考試結(jié)束后,便拜別了歐陽修,各自回老家去了。當(dāng)然,二人在臨行前,還是去和高容容進行了一番敘話。高容容知他們?yōu)橹荚?,已?jīng)滯留在汴京城中多時,此舉自然是無可厚非,只是鼓勵說道:“二位大哥不妨都先回老家去探親!反正我高容容知道,你們都會進士及第!前程都自是無量的!”司馬光和王安石聽了,都覺得心中好笑,二人對視了一眼,俱向她說道:“容容,你總喜歡未卜先知!這一次,但愿能如你所愿罷!”
高容容縱然心中有無限情思,也只得看著他們分別東西而行。反正,后會有期,后會有期。大宋的科考篩選,自是嚴格縝密。三月之后,才會張榜,到了那時,差不多就要入來年元月了。天氣已是驟然寒冷,高夫人已是加緊做了幾套御寒的棉衣。弟弟從童生院中回來,雖看起來依舊稚嫩,可是個子畢竟還是串了一些。
高容容和弟弟都穿著厚厚的棉衣,兩個人在后院里蹣跚而行,倒像是兩條肥肥的蟲子,這年的冬天,雖冷,可是畢竟還是有個比她更小的人兒在家中陪著她,她倒也是不覺得寂寞,畢竟隔三差五的,那蘇家兩兄弟也會常來叨擾她,她便以為日子,便就這樣波瀾不驚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