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父聽了,忙掩住高容容的嘴巴,小心說道:“你這丫頭,我就知道你心里有事,什么都要往外說去,你心里知道就行了!反正,都是自家人,不過都是形式而已!”
這時,高夫人手里拿了件簇新的淡綠衣裳,走到了廳中,她對著容容笑道:“容容,你就要隨你父親去歐陽大人家里,拜他為師了!這禮數可是半點不得怠慢!你過來,將這身新做的淡綠衣裳給換上去!你要知道,得了歐陽大人作老師,是多大的面子!”
高容容看了她爹爹幾眼,嘆了一口氣,對著她娘說道:“娘,我知道!我還知道,其實是皇后娘娘,親自囑咐歐陽大人的,是不?我知道這些都是皇后娘娘一手操辦的!姐姐和宗實哥哥在宮里頭,有歐陽修等大人親自督導,皇后擔心我一味在宮外貪玩,是以便囑咐歐陽修大人,也要眷顧眷顧我才是!”
高夫人聽了,將她身上的衣裳換下,笑道:“你這孩子,既什么都知道,可是要多謝謝皇后娘娘才是!她的心里,對你和滔滔,可真正都是不二心對待的!雖然你沒有滔滔穩重可人!”高夫人倒是重重說道。
高容容聽了,便嘆了口氣,無奈道:“我沒有不感謝皇后娘娘啊!娘也明明知道,我素日就喜歡這些唐詩宋詞,此番真是我求也求不來的事情,我的心兒已是恨不得立刻就飛到咱家隔壁呢?”高父聽了,囑咐說道:“容容,咱家和歐陽大人家是鄰居,你年輕,和他淘氣都沒什么打緊的!可是,你一旦拜了歐陽修為師,情況可就不同了!人們看你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可就要和歐陽大人的登門弟子相對照了!你若是行為有個什么差池,可就不僅是給你自己丟臉,也是給我們高家,給歐陽大人丟臉!”
父親又重重道:“容容,為父的警言,容容可是明白了嗎?”高容容當然不是蠢人,她難得地正經說道:“父親大人,女兒已是明白了!從今天起,拜了歐陽大人為師后,這行動言語,可就需好好斟酌斟酌,不可失了分寸,惹人笑話!爹爹,可是也不是?”
高父高母聽了,不禁都齊說:“我的女兒!你若果能做到如此,也算是我們的造化了!”當下,高夫人將她的衣裳換過之后,高父一手牽著她,出了自家大門,往隔壁平山堂而去。
歐陽修大人近日里重得了圣眷,這官兒比從前還大,地位比從前還高,可是經歷了一場宦海風波,加上年已不惑,一身病痛,是以歐陽修雖人在朝堂廟宇,可是這心,卻已悄悄處在江湖之遠了!
他心里只是想著,盡自己的余生殘年,將皇后囑咐的事兒,用心做好,過了個七八年,這些孩子長大了,他也就會向皇后提出辭呈,回了平山堂隱居,或者回他的故里。現在的他,雖想功成身退,無奈時機還遠遠未到!
現在,他便在自家院子里來回踱步,司馬光這孩子,前幾天,因要回光州省親,已是向他告了假!
這些天里,因要預備今年科考之事,他也甚是忙碌。好不容易這三伏天兒一過,這天兒落了一些陣雨,待天晴后,這天兒可就越發的陰涼了!今日他無事,朝后便命他早些收了高容容為徒!
他當然是不敢怠慢,是以這個時辰,便就在家里,默默等著這女娃來了!想起這個女娃,歐陽修嘴角倒是不由笑了起來,他欣賞喜歡這個女娃,勝過喜歡高滔滔和趙宗實,甚至也超過司馬光王安石諸人!
當然這些人兒都是當今世上的人中龍鳳,可是,盡管如此,他還是在心里多偏袒高容容多些。
不為別的,他只是覺得這個女娃身上,有著罕見的淳樸和天真朝氣,在這世風日下的大宋,這個品質,已是難能可貴了!這樣想著,門外老院公來報:“老爺,高大人攜著他女兒,已是來了!”
歐陽修收斂起心思,對著老院公道:“快將客人請進堂中!好生備茶款待!“這樣說著,薛氏也從房內出來了,她笑道:”永叔,那個女娃兒,可是真要拜你為師了?”
歐陽修點頭說道:“不錯,夫人,這正是皇后暗中囑咐的!”薛氏便道:“這個女娃,我一向看著就喜歡,如此,她倒是要多來咱家盤桓一番了!”
歐陽修笑著對夫人道:“皇后也知知道她的心性的!口中說喜歡詩詞,喜歡學習,可是并沒有什么堅持毅力!皇后也告訴我了,每日里只命學上一個時辰即可,若是有進步了,或是態度變了,再慢慢加些課程!總不能這剛一上課,就將這丫頭給嚇跑了!她可不是君實,或者介甫,哪里會有這樣好的鉆研態度?”
高夫人聽了,倒是嗔怪說道:“你呀,人家不過是個九歲大的孩子,哪里就能和君實他們比呢?我和你也成親十來年了,這膝下并無女兒,如今看了這丫頭,橫豎心里只有喜歡!她來咱家學習,永叔你可不能對待別的學生一樣,將她給嚇著了!沒事時,我可喜歡和她聊天兒呢!”
歐陽修聽了,遂苦笑起來:“我的夫人!我知道你也悶得慌,咱們的兒子也不在身邊!可是你這樣袒護,我可還怎么教她,皇后既然將她的學業交給了我,自是出于對我的信任!這女娃兒他日不能一飛沖天,鶴立雞群,可就是我的過錯啊!”
薛氏聽了,倒是嘆氣道:“看不出,皇后在這丫頭身上,竟用了這樣大的心思!這是她的福分呢,還是她的……”
薛氏想了想,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就聽得高父已經攜了高容容,走進了平山堂內。
高父見了歐陽修,有禮道:“歐陽大人,下官已是奉命帶了女兒來,拜大人為師啟蒙督導了!”
?高容容其實心中是無限喜歡的,她跟著父親,盈盈淺笑地來到歐陽修大人的廳中,只見歐陽修和夫人早就翹首以盼,在屋子里等著她了,聽了高父的話兒,歐陽修便溫言笑道:“不必這樣客套,不要用以前那些個虛禮!容容來了,每日里只需坐上一坐,聽我講解一番,便就行了!”
高父訝然道:“大人,這怎生可以?”歐陽修只是說道:“我和容容算是一見如故。名分上,她雖是我的徒弟,但是我心中,是將她當作忘年之交的!”高父雖然知道自家女兒和歐陽修算來往頻繁,但卻沒料到女兒竟得到歐陽修這般評價,他一時倒是怔住了,不知是喜還是驚。
薛氏見了,上前拉過她的手兒,對著高父道:“你的女娃,我也是喜歡的很呢!來,容容,你先跟了師母我,去廂房里用點點心!”
高父聽了,無法,只得說道:“小女何德何能,竟得到大人一家的……”歐陽修已是說道:“高兄弟放心!我定保你的女娃兒,跟了我苦讀后,這學業定會大大進步!容容天資聰穎,缺的只是恒心和毅力,這點我會慢慢熏陶她的。總之,這以后一定……不會叫皇后失望!”
歐陽修倒是做出承諾之狀,高父聽了,小心翼翼道:“歐陽兄,如此自是更好!哎……我倒寧愿她整天在家里,胡亂玩耍,每日里混過的好!可是這孩子始終是要長大的!”
高父說完,嘆息了一聲,這聲長嘆里含著對女兒以后命運叵測的擔心,而作為父親的他卻只能聽之任之的無可奈何。
歐陽修瞧出來了,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不必擔心!這丫頭我看福德深重,以后遇事,定能逢兇化吉!何況,這丫頭年歲雖小,可是我看著人緣兒甚好,保不定以后將有好些貴人相助呢!不過就是到了我這里,啟蒙讀書,高兄也是思慮太過了!”歐陽修笑道。
這廂高容容在薛氏房里,吃了點心,又喝了茶,歐陽修方換她到了他書房里。高父見了,便作揖道:“大人,容容的學業可就交給大人你了!在下有事在身,就先告辭了!”
歐陽修點頭道:“好,一個時辰過了,我便命人來將容容給送回去!又或者,明兒個她來時,你帶一隨身侍從丫鬟,在旁幫襯著,也是好的!”
高父聽了點頭:“大人說的是!我怎好遣動大人府上的,來護送我的小女?明日里我派我家中一個妥當的丫鬟,每天跟著她,便就是了!”歐陽修聽了,便道:“如此,也好!”
高容容在歐陽修的書房里,開始四處打量起來,歐陽大人的書房布置的極其簡樸!屋子里盡是書架書柜,而書架書柜里竟是厚厚的典籍。
書房里除了一個寬大的案幾外,下面一溜便是幾排整齊有序的書桌。高容容倒是好奇起來。她沿著這書桌間的空隙,一個書桌一個書桌地看過去。
她想:歐陽修也收了好些學生,興許,這幾個書桌就是那司馬光王安石等人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