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見蘇洵并沒有就走的意思,笑道:“想必,今兒個您可還另有要事罷!”蘇洵見已經猜到一二,便直言說道:“不瞞夫人,允泉我卻還有要事而來!”
高夫人便笑了一笑道:“這個時辰,想必他們也該回來了!”蘇洵聽了‘他們’二字,心中一動,可是神態還是如常!
蘇洵便在廳中又喝了悠悠一盞茶,便聽見了高家門外,傳來了一陣說話聲。高夫人便笑向蘇洵道:“想必歐陽大人也來了!”
一語未了,果見前頭,歐陽修并著高父,高父牽著高滔滔的手兒,三人已是往廳中而來!
高夫人見女兒果真回來過節了,心中激動,漾著歡喜,朝著后園子中容容喚道:“容容兒,你姐姐回來了!還不快出來!不要將兩個小客人,帶著在池子邊玩泥巴,弄臟了衣服!”
高滔滔和父親歐陽修一同進了廳里,三人都看見來了客人了,歐陽修識得蘇洵,之前略見過一面,當下倒是替高父和滔滔,做起一番介紹,他笑道:“高大人,這位就是我口中所說的蘇洵蘇才子了!”
蘇洵聽說,心中愧不敢當,當下朝著歐陽修和高父,深深一鞠,口中說道:“二位大人,眉山蘇允泉今日登門,是攜了近日所寫之《權書》、《衡論》、《幾策》等文,誠心求教而來!”說著,又像高滔滔也問了好。
高父聽了,略有尷尬,笑著對歐陽修道:“歐陽大人,我是一介武夫,我想這樣的好文,我是說不出個所以然的!不如,就請二位去了我的書房,暢意敘談,我替你們斟茶置酒如何?”
蘇洵聽了,口中連連說道:“無職之人,豈敢豈敢!”歐陽修便替高父道:“學子文盛,應該應該!”這一席話說得蘇洵,倒更是不好意思,此番他來了高家,原就是學了那李太白,前來自薦的!
高滔滔在一旁,便也看了好一會蘇洵,心中籌謀,方對著母親道:“娘,不如我們都到了后院子里,去看看那丫頭!”說著,二人便出了廳里。蘇軾正專心地聽高容容講解如何用蚯蚓釣魚,蘇轍在旁也是聽得津津有味。
三人都圍坐在一塊石凳上,說的正歡。蘇軾正對著后園子,見前方一個和容容容顏酷似,但又很矜持的女孩走來,連忙站起笑道:“蘇子瞻見過滔滔姐姐!”
高滔滔在此處見了蘇軾,又瞧見了蘇轍,便笑道:“不必客氣,都是在我的家里!原就是來作客的!今兒個,你們三蘇可都來了啊!”
她抬頭看了看母親,說道:“娘,我看這天氣還尚早,不如,就先留著蘇家兩位公子吃些點心罷!依我看,歐陽大人和蘇才子,可是一定會在父親的書房里,聊上個一時半會的呢!我們可不能將兩位公子怠慢了!”
蘇軾聽了,便笑道:“姐姐果然體恤我!我卻是有些餓了!”高容容卻不識時務,說道:“姐姐,想必到了明天,皇上姨夫可就會看見蘇才子的美文了!這引薦之人不都來了么!以后自會一帆風順的了!”蘇軾和蘇轍聽了,不知所以,只是對看數眼。
高滔滔聽出了她話里的意思,她納罕道:“容兒,你這丫頭,怎么從宮里出了來!詭異放肆了許多?你……可還是從前那個一味憨笑的呆丫頭么?我看,你們自是兩個人!”
高容容聽了,便打趣:“姐姐,我如今是悟了道了!自是你說什么我都通明!要不,你索性叫我猜上一猜!”
蘇家兩兄弟,都聽得來了精神,高夫人又知道女兒又犯乖病了,當下便嘆了力氣,對著一對孿生女兒說道:“你們幾個小人慢慢聊著,我給你們準備好的點心去,就放在這后園子里的石桌上,你們天馬行空的聊,隨便胡侃什么,也是沒有人來殺頭的!”高夫人自是苦笑著走了。
高容容有意捉弄姐姐,當下便云里霧里,半真半假道:“呵呵,這皇上姨夫,明兒個要是讀了蘇才子的文,定是大加贊賞!保不定,一時心血來潮,就會封他做一個秘書省校書郎之類的職務!以后或許還有重用!”
蘇家二兄弟聽了,彼時他們都是布衣,都呆呆地看著高容容,蘇軾回過神來,口中說道:“姐姐,果真是如此么?瞧你這話說的,竟像真的從皇上口中說的似的!這樣真切!不過,要是真有這天,可也是極好的!我才不似別人這般矯情呢?”
“呵呵!”高容容朝蘇軾笑了笑,見到姐姐的臉兒都綠了,便住了嘴,沒有往下說了。高滔滔看了容容,心中只道古怪,這些話,都是今兒個她在宮里,皇后朝她似有若無地說了幾句,并未見形,這話兒,容容遠在家中,她是如何知道?可不管怎地,高容容覺得這個妹妹,根本不似她所以為的那樣簡單。
她瀲滟著眼波看了她幾眼,只是說道:“你既然這么聰明,為何不在家多讀一些書?”
這樣說著,高夫人已是親自端了果品,一一擺放在前頭石桌上,蘇軾方說道:“如此謝過夫人了!”當下便拿起一塊點心,另一塊給了略顯拘謹的蘇轍,二人都吃了起來。
高容容已是沒了興致,她站了起來,耳邊還隱隱聽得父親的書房里,歐陽修和蘇洵二人沉沉敘話辯論的聲音,時有間或,又能聽到幾聲會心之笑。到了夜幕時分,歐陽修和蘇家父子,才告辭走出了高家大門。
臨走前,蘇軾趁大人們敘話時,低低對了高容容道:“姐姐,方才你那話,可是真的么?”高容容捏了捏他的臉蛋,朝他頑皮一笑,卻又正經道:“這自是真的!我不喜歡誑人!趕明兒你就瞧著罷!”
高容容瞧了瞧廊子前兒,姐姐郁悶不樂的臉,忽地朝蘇軾又道:“若我果真金口玉言,子瞻弟弟可拿什么來謝我?”蘇軾聽了,心中頗為難,可是他不忍高容容失望,看著明眸善睞的她,當即說道:“若果真如此,子瞻我一生當聽姐姐差遣,風雨無阻,無怨無悔!”高容容聽了,心中激動,二人擊掌為盟,她重重說道:“好!一言為定,我可記著了!”
?姐姐在家中過完了節,父親和母親還是依依不舍,但更多的是帶點兒焦灼,將她又好生送進了宮里。高滔滔坐在馬車里,并不知道姐姐和父親低低地說與了什么。
這在家中小憩,母親和隔壁的歐陽夫人,去了附近庵堂求神拜佛去了。鶯兒倒是笑盈盈地走了來,口中說道:“小姐,司馬公子來了!”
容容心中也不知為何,一直悶悶不樂,聽了也不放下手里的書,口里無精打采地說道:“來了就來了唄!反正現如今,父親和母親已經松了口,不管這汴京城中,哪個青年才俊來見我,可都允許我出來見客的!也不要再像以前一樣,偷偷摸摸的了!”
鶯兒聽了放下手里的茶,抿著嘴兒笑道:“瞧小姐說的,竟將自己當個賊似的!這可是在自個家里!”
她將杏仁茶放在她的書桌前兒,又道:“小姐這是怎么了?可是和司馬公子慪氣了?不過司馬公子那樣一個大度人兒,即便真的慪氣,也定是小姐你不對!”高容容聽了,不由放下書:“你這丫頭,吃著高家的米糧,倒是幫起外人來了!難不成,這司馬光私下里給了你好處,讓你這樣編排與我?”
鶯兒聽了,并不生氣,只是笑說道:“既然人家大公子在門外等呢,小姐難道不要好生待客去?你可知,那一晚上你和那蘇家的大公子出去逛街,可是司馬公子將你背回來的呢!”
高容容聽了,不免疑惑,她喝了口杏仁茶,問道:“難道不是王公子送我回來的么?我記得我在他背上睡著了!”鶯兒笑道:“小姐,王公子背你的不假,但是將你送到家的,卻是司馬公子!”
高容容聽說,心里倒是一樂:“這個悶葫蘆,上次我問他,他還不肯說呢?怪不得,我在朦朧之時,就覺得背上的人換了似的!王公子身上的味道很和那呆子的味道不同!”
鶯兒一聽,倒是‘噗嗤’笑了起來:“小姐,你這是說的什么話兒呦!什么味道不味道的!聽著我可是怪難為情的!”
高容容倒是不為然:“這話我又怎么說錯了?我說的實話!王公子身上是隱隱的艾草香味,我估摸著王公子不愛干凈,他走到哪里,衣服都是破破爛爛的!是以不常換衣服,盡用艾草味遮掩了!可司馬公子渾身上下,從來都是整整齊齊。干干凈凈的,都是薰衣草的芳香!哎……我該提醒提醒王公子,注意個人衛生了!否則,長此以往,還有哪家小姐愿意嫁給他?”
鶯兒聽了,便取笑道:“小姐,這是你該操心的事兒嗎?不過,小姐這嗅覺兒可是靈敏!”“廢話!這個,我能辨不出嗎?除非我鼻子壞了!”高容容沒好氣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