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神宗上朝時,王安石宣布辭職。神宗也是簡單受過。雖然朝中的那些舊黨,心中不知有多希望,王安石快些辭官而退,可今見王安石真的灑脫地辭去,心中倒是不敢相信了!那些偏向新黨之大臣,看見王安石真的是送上相印,一身輕松的就辭官而去了!心中都是大感不舍!是以這些人簡直就要在朝堂之上,嚎啕大哭起來了!新舊兩黨人士,看著王安石翩然離去的態度,是截然不同!可是有一點卻是共同的!那就是對王安石兩袖清風的辭官,還是面露欽佩之意!畢竟,雙方人士都知道,王安石在任職期間,自己從未行貪贓枉法之事!是以,朝中的全體大臣都是拿眼睛目送著王安石的平靜離開。
看著王安石終于出了這殿里,神宗趙頊的眼睛忽地濕潤起來!
神宗神情復雜地下了朝后,卻是到了高容容的玉清宮。高容容默默地在殿外看著他,看著趙頊神情沮喪地站立在外面,高容容便迎上去,輕輕對趙頊說道:“仲針,理想破滅了,也不可怕!從今以后,就是面對現實罷!母后知道你心中的痛苦!”趙頊聽了這話,不禁抬頭說道:“母后……您真的懂兒臣心里在想什么么?”高容容聽了,嘆了口氣,笑了一笑說道:“當然!母后知道!母后懂你心中的苦!”趙頊聽了,還是喃喃說道:“是么,真的么?”
高容容安慰笑道:“母后懂!個人的力量,總是有限的!失敗了,并不意味著妥協,而是意味著成長!我想,仲針,經歷了此事,想必你心中是更懂什么是中庸了!”她是意味深長說道。趙頊聽了,心中一動,他苦澀說道:“母后,我想,這史上很多皇帝,想必都是有兒臣這樣的痛苦吧!永遠得不到自己喜歡的,自己想要的,永遠要去在乎別人的目光,別人的看法!這……皇帝,兒臣是做得累啊!”
高容容默默聽了他的話,心中忽地想起了他的父親宗實,她的心不禁悲涼起來!她握著趙頊的手,母子兩個,都不說話兒了,就在這殿前散著步。王安石既然已經不做宰相了,朝中不能一日無相啊!是以在司馬光毫無準備的情形下,一批老臣,都是苦著喊著求著,跪在司馬光家的院子前兒,只愿他出來為相!司馬光在家中聽著了,自然是大吃一驚!聽到王安石已然辭去相位,就已經令他驚詫了!現在看著這些昔日熟悉的面孔,都流露出期盼的目光,司馬光開始還說道:“我知道你們的心意了,且都回去吧!編訂史書,我還沒完成的!況我的能力不足以勝任這個職位!”他絮絮叨叨地說了半天,可是他們還不肯離去。
直到晌午時分,宮中傳來了一道圣旨,這些人方才展開了笑顏。這道圣旨,自是趙頊在深思熟慮之后頒給司馬光的,如今這個局勢,他希望司馬光能夠挺身而出,出任繼王安石之后的宰相!此時的趙頊,自是裝糊涂了!司馬光見趙頊已然給自己下了一道圣旨,并請他即刻就去宮里!心中還轉不過訝然,看來,王安石是心甘情愿地退出舞臺了?這……未免也太過平淡了罷!他本以為,要使那些新黨人士下臺,可是比登天還難!豈料,風波竟是這樣平靜地過去?可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是以司馬光在接受過眾人的慶祝后,匆匆到了宮里。他首先見到的,不是趙頊,卻是高容容。司馬光便苦笑著對高容容道:“容容,我就知道,你將我從洛陽接到汴京,根本不是為了看書,而是為了要我出來!”高容容卻是一臉意興盎然地看著她,說道:“沒錯,君實,我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如今的朝勢,你也是看到了!這變法舉措,到了如今,已然是進行不下去了!而我,也不想讓他再進行下去了!是收山的時候了!是以這個時候,我的心中只想到了你!你有這個能力,將朝政的局勢,轉到一條穩妥的軌道上!”
說著這話時,她目光中透出殷切的期望。司馬光自是感受到了,可他還是說道:“容容,如今介甫辭了管,想必他的心情,是極為痛苦的!是以,我覺得這個非常時期,我還是不要出任為好!”高容容聽了,笑了一笑說道:“君實,你只管做好你的事兒就行了!至于介甫那邊,我自會去安撫!朝中不可一日無相啊!你不知道,如今滿朝文武和街坊百姓,聽了你司馬光,又要重新出來出任宰相的消息,各個心中都是開心激動啊!我認為,君實,你這幾年在洛陽吃的苦,沒有白受!”
司馬光聽了這話,不禁說道:“容容,我司馬光當然不是自私自利的小人!為著大宋,我是愿意鞠躬盡瘁的!好吧!不如我先答應了你!暫管幾日!待你尋到了可靠合適的接替者,我再將這位置傳給他!”高容容聽了,只是說道:“只要君實答應就成,至于這件事兒,到時再說吧!”
在司馬光的日夜操勞下,那些新黨人士,擇其勤謹的,留以官職。慳吝小人,發配充公。是以大宋的政治,在王安石的變法之后,日漸趨于穩定,對此,高容容心中甚是滿意。令高容容微有不悅的是,司馬光為了防微杜漸,將那些新法舉措,都一一廢了去。對此,他只有他的看法。高容容提過幾次,司馬光只是說道:“容容,如要廢除,不如就廢的徹底!我想,朝中官員,大都對此是無異議的!”高容容只是告誡說道:“君實,你掌握分寸就好!”
高容容見司馬光復任宰相,行事自是比從前穩重可靠了許多。一日無事時,她便命身邊的宮女將下了朝的司馬光喚來,這些時日,她見他為朝事操勞,頗是勞累。不如,請他來這玉清宮,喝上一口熱茶,吃上幾口點心罷!司馬光自是得了命令。他忙忙地朝著高容容處而來。高容容已是命人擺上了好幾盤精致點心,濃濃的熱茶!司馬光見了,先行禮謝過,然后說道:“謝謝太后了!”言語之間,極是拘謹。高容容聽著這話,猜是他顧慮著宮人的緣故,便揮手讓宮人一一退下,對這司馬光說道:“君實,不必拘謹,我知道你肚里一定餓著!來,喝口茶水罷!”
司馬光聽了,看了看高容容,悠悠說道:“容容,你猜著了,我這些時日……忙的卻是顧不上吃早飯!我那康兒對此也是勸說我多次!”高容容聽了笑道:“君實,你那孩子,我只看了一眼,卻是覺得合眼緣!這孩子被你調教的不錯!”司馬光便嘆息道:“哎……當日我為了不負囑托,收留了他!可是如今,在我看來,這孩子跟著我還是受苦了!”高容容聽了,不以為然道:“有什么,男孩子自是要窮養的!”司馬光聽了,便點了點頭。
這幾份精致點心卻是做的誘人可口,司馬光也是餓了,再喝了幾個熱茶之后,邊坐在椅子上,專心地吃起這些點心來,邊吃,口中方不停贊道:“容容,卻是好吃!”高容容看了他簡直就是狼吞虎咽的樣子,不由邊笑,邊嘆氣道:“君實,你說……你這樣子可好?還是依了我,盡快娶一個妻子,照顧你罷!你瞧,介甫不就是聽了我的勸告?”司馬光聽了高容容這話,卻是搖頭說道:“容容,看來你是什么都不知道啊!”高容容聽了這話,不解司馬光是何意,馬上問道:“怎么,君實,你是什么意思?難道介甫成了家,不好么?”
司馬光只是嘆氣搖頭,口中只是說道:“容容,我知道,其實介甫這樣做,都是為了你!”說完這話,他放下手中的茶,將溫和的目光,是一眨不眨地看著高容容。高容容覺得司馬光這話里有話,便問道:“是不是……你和介甫已經見了面?他是不是對你說了什么!”司馬光便沉痛地對著高容容道:“容容,我知道,你本是好意!可是你知道嗎,你已然害苦了介甫的那位賢德的夫人了!”
高容容聽了這話,沉沉問道:“是么?君實,你這時候何意?是不是你知道什么!”司馬光聽了,便嘆著氣,將那日王安石對她說的話,簡單告訴了高容容一遍。高容容聽了,心中是大吃一驚,她詫異道:“我……真不知道,介甫他竟然會這樣做!這……這難道不是坑了人家姑娘么?哎……我也是見過他妻子的,為人沉默溫和,看著極好!卻想不到是這番情景!這個介甫,怎可這樣行事,我定要去說說他!”高容容已是生起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