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芳緊緊的握住汽車方向盤的手不禁微微的顫栗,她直覺適才莫菲的話句句是真理,它們胡亂撞擊著她的心扉,讓她頭昏眼花心力交瘁。
單憑莫菲咄咄逼人的態度,秦芳就能斷定嚴冰恒確實愛著她,這種曖昧卻真切的感情在他們雙方心知肚明,且給予莫菲挑戰她的勇氣,否則一向有點自卑的莫菲怎么敢?
也許莫菲口中的嚴冰恒才是最全面完整的他,是她竭力回避和不愿接受的現實,那么她該怎么辦呢?他們之間真會斷交嗎?
憂心忡忡的思慮著,她開著車漫無目的在大街上轉悠,在感情的驅使下不自覺的來到市第一人民醫院。
嚴冰恒正在住院部辦公室里值班,和臨近下班的同事們交接著工作事宜,猛然抬頭望見她走進來,勉強的微笑道:
“你累了吧!先坐一會兒,回頭我和你說話。”
眾人陸續散去后,辦公室里變得空闊靜謐起來。
嚴冰恒湊近妻子坐下來,柔情蜜意道:“你來的正是時候,我正愁值夜班沒人解悶呢!你從家里過來的嗎?”
“不,不是。”秦芳不愿說從鐘鼓樓過來。
“你的臉色很差,是累著了嗎?”嚴冰恒擔憂的觸摸一下她光潔如玉的額頭說,“張姐忙活家務的時候,叫你別動手幫忙,你偏不聽!真是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吧!”
“我根本就沒干活,哪里就累著了?就是突然之間心情不好罷了。”
嚴冰恒立刻警覺道:“為什么?誰惹你了?說來聽聽,我替你出氣報仇。”
秦芳嘀咕道:“也沒有什么。這里是辦公重地,說話不便,我們回家再說吧!”
“我要明早八點鐘才下班呢!說笑歸說笑,你還是先回家歇息吧!”
秦芳開車回家的途中仍然覺得心口亂跳,在十字路口排隊等候紅綠燈時,她心懷恐懼的打通丈夫的電話說:
“我覺得身體異常,很不舒服!恐怕支持不到明天早晨就要出事,現在必須回醫院去。急診科這時候有值班的醫護人員吧?”
“當然,他們24小時在崗待命。”嚴冰恒神色嚴峻而聲音沉靜的回答她,如臨大敵。“芳芳,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我可能就是人們傳說中的動了胎氣吧!”秦芳喘息著說,一邊緩慢沉穩的打著方向盤,將轎車駛離紅綠燈變幻閃爍的十字路口。
“我知道,但為什么會這樣呢?早晨出門時還好好的!”作為心理素質強硬的職業醫生,向來臨危不亂的嚴冰恒不禁緊張的高聲道。
“哦,也沒有什么,我剛見過莫菲了。”秦芳終于坦陳道。
嚴冰恒頓時沒了聲響,他知道一定是莫菲說了什么不得體的話,讓妻子受到巨大的打擊才導致如此。
當晚秦芳住進第一人民醫院的急診科病房,因為掛念著妻子的安危,值班的嚴冰恒無法像往常一樣泰然自若,熱鍋上的螞蟻般兩頭奔走的直忙到天亮才罷。
產科醫生同情的望著他俊朗憔悴的面容說:“不用擔心,嚴主任,掛完這瓶鹽水就能安睡了。”
輕聲致謝的目送著女同事姍姍離開,他伸手摸了摸妻子如花的臉頰,微笑道:”聽見了嗎?醫生說睡一覺就沒事了。”
“這時候他安靜了許多呢!”秦芳嬌羞脈脈的撫摸著自己隆起的腹部說。
情不自禁的跟隨她撫摸著她豐滿的肚子,感受著腹中胎兒的動靜,臉上浮現著幸福迷醉的笑容,嚴冰恒情不自禁的喃喃說:
“是啊!小家伙鬧騰了一夜,也該歇會兒了。”
在急診科安頓好妻子,他回到住院部去例行巡查了一遍科室病房,趁著白班的醫生還沒過來交接,精疲力竭的他趴在辦公桌上打了個盹。
后來精明老練的產科楊主任找到他說:“我幫你看過了,目前各項指標正常,以后只要孕婦在家安心靜養就好了。但要注意別再讓她受什么刺激!孕婦情緒的劇烈波動對胎兒的健康會有影響,這個常識,你應該聽說過吧?還有將近三個月就要生產,這時候千萬不能大意啊!”
嚴冰恒遲疑道:“這就意味著,她再也不能到公司上班,對嗎?”
“你們自己的公司,她是老板,還要每天上班嗎?”楊主任詫異道。“都這么勤勉,讓底下的我們這些打工者如何自處呀!鬧了半天,她這么久沒過來做產檢,原來忙著公司的工作呢!”
“她自己要堅持工作,我怎么拗得過呢?”嚴冰恒羞愧的囁嚅道。
“不管以前如何,今后盡量不要工作了。現在看來她的身體十分嬌弱,必須注意保養!”楊主任嚴肅的叮囑道,“我馬上就帶人過去查房,如果今天有空余的床位,你們盡快辦理住院手續吧!情況雖然穩定了些,但還需觀察幾天,總是住在急診科室也不方便呀!“
“好的。”
楊主任躊躇著轉身又道:“嚴主任,你是個醫生,應該知道自己對于病人的責任;況且她是你的妻子,你更該對她格外的留意關懷才是。”
“是啊,對不起!讓您費心了。”嚴冰恒愧疚的低聲說,這是他聽到的第一聲來自社會層面的道德譴責。
“無論我怎么費心,也只是出于一個醫生的職責而已。而嚴主任你呢?你自問盡到一個丈夫的監護責任了嗎?這次幸虧孕婦本人有自知之明,來醫院很及時。”
嚴冰恒偷偷的伸手抹了一把額頭滲出的細密的汗珠,小心謹慎的問道:“那么,以后的產檢還要定期來做嗎?”
“這是自然的!”產科主任篤定的說道,忽然話鋒一轉:“嚴主任,男人怕老婆是好事,這樣的家庭才能和睦穩固,但不能像你這樣的怕呀!你不能由著她任性胡鬧,她想上班就上班,她不愿做產檢就不做,……”
“我懂了,謝謝你!”
顧不上外出吃早點,饑腸轆轆困頓疲乏的嚴冰恒連忙給保姆張姐打電話,要求她料理完家務就趕來醫院陪護。
“哎呀!我正奇怪秦總昨晚沒回家,原來你們都在醫院里。”張姐驚異的高聲說,“好吧!我把衣服晾在陽臺就過來。嚴主任,壽司面包和牛油蘋果都在冰箱里,是秦總交代我昨天新買的,回來你自己熱一熱就能吃。”
“我的生活你就別操心了,”嚴冰恒滿臉倦容的說,“快點過來吧!你不到醫院,我就不能回家,秦總這里片刻不能離人的。”
將妻子安頓在產科住院部病房,然后千叮嚀萬囑咐的轉交給隨后趕到的保姆,他身心疲憊腳步沉重的向他那輛白色轎車走去。
緩慢的開車駛離醫院寬闊的院落,踏上車水馬龍川流不息的街道,嚴冰恒的手機忽然喧鬧的鳴叫起來。
他騰出一只手來看了看,隨即蹙著眉頭扔回原地不予理睬,對方卻執拗的繼續撥打過來,持續在線……
嚴冰恒心頭的怒火就像一捆曬干的柴禾,終于被這個電話點燃。
“你在哪兒?”他不動聲色的握住手機問道。
再次撂下手機后,嚴冰恒踩下汽車的油門,在清晨早班的車流中風馳電掣的奔馳起來,直奔向那座巍峨聳立在朦朧薄霧中的古老的鐘鼓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