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楊藝童只略施胭脂，低扎著馬尾辮，穿著樸素的紫藤花色棉布長裙，青春文藝的氣息撲面而來。

“媽！”郝知足朝陽光里的母親揮手招呼。

孟蘭進了禪院就覺得身上酸軟起來，勉強淺笑著喊道：“郝夫人，我來了！”

“郝阿姨，您好！”楊藝童也乖巧地笑了笑。

“好，好！”郝夫人看著楊藝童又看看郝知足，樂得直點頭。

“來，快來喝點茶！一路上辛苦了吧！”郝夫人又笑著招呼大家。

“都是知足開的車，他最辛苦。我們倒不累?！泵咸m扶住樓梯旁的石欄，解釋道。

“這一路要兩三個小時呢！這都過了十一點啦。你們住的地方離我這里太遠了，來一趟可真不容易。快進來歇歇吧！”郝夫人拉住孟蘭的手，往屋里牽。

劉嫂早就掀好了門簾站在一邊侯著了。

郝知足帶著楊藝童搶先跨進了屋里，孟蘭跟著郝夫人緩緩邁進門檻。

一張八仙桌，四張圓木凳，六道時令小菜，兩壺梅子酒。

四人落座，劉嫂進了側室捧出事先沏好的茉莉花茶，并將四個黑釉茶盞一一奉上。

孟蘭接過花茶，低頭輕嗅茶香，贊嘆道：“好花，好茶，好盞！”

郝夫人笑了笑，輕輕點了點頭。

“花是夫人夏天剛收的，茶葉是春天后山上的新茶。”劉嫂在一邊笑著解釋道，“這茶具是夫人陪嫁時帶來的，一直舍不得用，今天特意取出來的?！?

孟蘭又品了一口茶，將茶盞輕輕放在木碟子里。

楊藝童看著手中黑色的茶盞好奇問郝知足：“這是什么杯子呀？”

“這……”郝知足將手中茶盞轉了轉，沒看出什么名堂，搖了搖頭。

“這是天目盞?！焙路蛉私忉尩溃澳阃庾娓府斈耆ト毡玖魧W，順道收回來的。后來，他見我喜歡喝茶，便將這四個杯子贈給我了?！?

“外祖父？”

郝知足瞇著眼回憶起兒時的時光。在外祖父的莊園里，他和一群孩子在后院里奔跑玩耍。

白天，家里的女人們都在后院里帶孩子，家教先生們也住在旁邊。

郝知足跟著媽媽回去的時候，那些表哥表弟們和仆人們的孩子就拉著他一起去后院的學堂里聽先生上課。

先生知道他是這家遠嫁小姐的孩子，對他也格外關照。

媽媽是外祖父唯一的女兒。

她一回家，家里的兄弟們都寵著她，好吃的好玩的都帶給她。媽媽總是把它們分給院子里的孩子們。

后院里那株百年葡萄樹下，女人們閑下來就聚在一起喝茶聊天，吃著水果、零食。孩子們在一邊歡鬧，玩累了，也過來抓起一把零食，隨便吃一點，又嚷叫著你追我趕去了。

郝知足雖然在莊園里來去一個多月，卻極少遇到外祖父。

聽母親說，外祖父在莊園東南角的那片房子里辦公，每天接待來往的商船老板，忙得很。

莊園后面是座小山，郝知足和一群男孩子經常去爬山頭。站在山頭上可以看到整個莊園，莊園的東側是條無比寬闊的大河，一長排船舶依次停靠在莊園東南角的碼頭邊。

碼頭上盡是工人們忙碌的身影，身上穿著的紅色背心特別顯眼，他們上上下下不停地搬運著貨物。

院子里的女人們不允許孩子往東南角去，那是女人和孩子的禁地。

但母親卻可以去，還可以帶著他去。這是郝知足最引以為傲的！

母親跟著舅舅去庫房見外祖父，外祖父正在和賬房先生對賬。見到母親來了，立刻起身過來拉著母親的手說話、問事。

賬房先生先行避到一邊，等外祖父簡單問了情況，答復了母親后，才過來繼續和外祖父談公事。

郝知足來到莊園的時候見一下外祖父，走的時候再看一眼。臨別的前一天晚上，外祖父會親自來陪他們吃一頓飯。

吃飯的地方在莊園西邊的一個大院子里。

那是外祖父為了招待、宴請客人專門擴建的一處院子，格局比后院大氣豪華得多。

院子外面的大廣場上，東北處有一個戲臺，剩下的就是練武場。

郝知足晚上也跟著媽媽來聽過幾場戲，不太愛聽。

練武場就是家仆訓練的場地，郝知足一直覺得外祖父家里的仆人看起來都挺彪悍，可能跟這練武場有點兒關系。

練武場中間是個比武臺，臺子上一空下來，家里的男娃娃就會爬上去，你推我攘，忙得不亦樂乎。

郝知足摸摸自己的屁股，他這屁股當年可沒少摔。

“外祖父家里的比武臺最好玩，后山也不錯！”郝知足連聲贊嘆。

“嗯！”郝夫人笑道，“你小時候最愛去你外祖父家玩了！哪天有空，你帶小童去玩玩！”

“你外祖父家？”楊藝童笑問道，“在哪里呀？”

郝知足揚起頭，想了想又搖搖頭，說道：“哪兒？我也記不太清楚了。外祖父去世后，媽媽就沒有回去過了。十幾年了，好像是……”

“寒湖。”

郝夫人眉頭一收，低聲說道。

孟蘭一愣，這個地方，似曾聽說過……